天命成皇 第10章 雨夜龙庙

暴雨，犹若天河倾覆，疯狂鞭挞着青州城。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石板、铠甲上，汇成震耳欲聋的轰鸣狂潮，淹没了世间一切声响。

冰冷的雨水顺着湿透的深紫锦袍不断淌下，浸透了内衫，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却无法浇灭陆琰胸中那团冰与火交织的、如同毒龙般盘踞的凶戾之气。

他孤身一人，如同融入雨夜的鬼魅，在空无一人的狭窄街巷中疾行。

雷焕麾下最精锐的几名亲卫，被他严令留在府衙弹压局面，处理赵德芳暴毙带来的余波。此刻，他需要的是隐秘，而非声势。

体内的力量依旧在躁动。

初步引导后，那枚融入心口的铜符碎片虽不再狂暴失控，却如同蛰伏的凶兽，时刻散发着冰冷贪婪的意念，与经脉中奔流的灼热能量相互撕扯。

每一次脚步落下，每一次心脏搏动，都牵动着冰火交织的剧痛，提醒着他力量的代价与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

城西，龙王庙。

这座据说已有百年香火的小庙，在瓢泼大雨中更显破败荒凉。庙墙斑驳，朱漆剥落，露出里面灰败的砖石。庙门半敞着，在狂风中发出“吱呀——吱呀——”令人牙酸的呻吟，如同垂死之人的喘息。

庙内没有灯火，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在雨幕中张开了巨口。

陆琰停在庙门前十几丈外一处坍塌的矮墙后，雨水顺着他冰冷的眉骨滑落，模糊了视线。他闭上眼，并非依靠视觉，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沉入那枚与白芷有着神秘联系的铜符碎片。

嗡…

心脏附近，铜符碎片传来微弱却清晰的悸动。不再是之前的狂暴贪婪，而是一种指向性的、带着焦灼与求救意味的共鸣。这共鸣穿透雨幕，无视庙墙的阻隔，清晰地指向庙宇深处。

就在那里。

陆琰猛地睁开眼，眸中血芒一闪而逝。他不再犹豫，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矮墙后掠出，几个起落便穿过倾盆雨幕，无声无息地滑入了那半敞的、如同怪兽巨口的庙门。

门内，是更加浓重的黑暗和死寂。

浓烈的潮湿霉味混合着香烛燃尽后残留的、令人窒息的烟火气扑面而来。仅有的一点微弱光线，来自庙顶破洞处偶尔划过的惨白闪电，瞬间照亮庙内景象，又瞬间归于黑暗。

残破的神像在电光中投下巨大扭曲的阴影，蛛网如同破败的经幡垂挂。地上积着薄薄一层污水，倒映着闪电狰狞的影子。

一片狼藉，空无一人。

但铜符碎片的悸动却更加强烈……源头不在正殿。

陆琰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黑暗，瞬间锁定了神像后方。那里，有一道极其隐蔽、被厚厚的蛛网和灰尘覆盖的狭窄木门。

他无声地潜行过去，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暗红气流，带着刺骨的寒意轻轻拂过门栓。

“咔嚓。”

随着极其轻微的脆响，腐朽的门栓应声而断。陆琰轻轻推开木门，一股更加浓重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石阶。

铜符的悸动，如同擂鼓般，清晰地从石阶下方传来。很明显，白芷就在下面。

陆琰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激动和警惕而翻腾的力量，一步踏入了石阶的黑暗之中。

脚下湿滑冰冷，布满了细密的青苔。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混合着**水草的腥气。

黑暗浓得化不开，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胸口铜符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悸动，如同暗夜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他沿着石阶小心向下，精神绷紧到了极致，感官放大到了极限。除了自己压抑的心跳和雨水的回响，黑暗中似乎只有永恒的沉寂。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几十阶，也许上百阶。前方终于不再是笔直向下，石阶拐了一个弯，尽头隐约透出一点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昏黄光晕。

到了。

陆琰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如同融入阴影的壁虎。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向光源处望去。

下方是一个天然形成的、不算太大的溶洞。洞顶垂挂着许多湿漉漉、形态狰狞的钟乳石，不断滴落冰冷的水珠，在洞底汇成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水洼。洞壁布满苔藓，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斑驳的墨绿色。

洞窟中央，摆放着一盏样式古朴、散发着微弱昏黄光芒的青铜油灯。灯焰只有豆大，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艰难地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油灯旁边，蜷缩着两个身影。

左边是雷焕。

他趴伏在地上，后背伤口依旧狰狞，但紫黑色的死气已消散大半。气息虽然微弱至极，却奇迹般地平稳下来，显然白芷之前的净化保住了他一线生机。只是人依旧昏迷不醒。

右边，正是白芷。

她被粗糙的麻绳捆绑着，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身上单薄的囚服早已被污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下颚和脖颈处，布满了新的青紫淤痕和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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