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般的剧痛从颅内炸开,言辙猛地弓起身,额角滚烫的血珠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废弃诊所的地下室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福尔马林混杂的怪味,唯一的光源来自老吴手中那台老旧的脑波监测仪,屏幕上刺眼的红色波形图正疯狂跳动,像一颗濒死的心脏在做最后的挣扎。
“警告,【清醒】词条稳定性已下降至61%,认知偏移风险极高,建议立即停止一切精神干涉行为。”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在言辙脑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神经。
他强忍着眩晕,颤抖着摊开膝上那卷破旧的兽皮残卷。
随着他意念的集中,原本空无一字的卷面上,一滴墨汁凭空晕开,迅速勾勒出三行瘦金体小字,笔锋凌厉,正是墨九娘留下的口诀:
【听而不应,见而不见,名而不执。】
“没用的,言辙!”老吴一把将打印出的数据单摔在他面前,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穿纸背,“你看这α波的爆发频率!你的意识正在被反复撕裂和缝合!词条的反噬越来越强了,你不能再碰它!否则下一次失忆,就不是忘了自己是谁那么简单,你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
言辙没有看那张记录着他精神崩溃边缘的纸,只是死死盯着残卷上的字,试图从那十二个字中榨取出一丝一毫的力量。
他知道老吴说的是对的。
每一次剥离或植入“词条”,都像是在精神的悬崖上走钢丝,而现在,钢丝即将断裂。
地下室的铁门外,城中村的雨夜黏稠而阴冷。
雨水顺着破败的屋檐滴滴答答,汇成肮脏的水流,在狭窄的巷道里蜿蜒。
七岁的小禾抱着一只洗到发白、纽扣眼睛都掉了一颗的布偶,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冰凉的门槛上,固执地等着深夜才可能归家的母亲。
巷子尽头的灯火明明灭灭,她却忽然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向斜对面二楼那扇唯一没有亮灯的窗户。
她歪了歪脑袋,小声对怀里的布偶说:“娃娃你看,哥哥的头上,有好多黑色的线在爬,像虫子一样。”
地下室里,正与剧痛抗衡的言辙身形一滞。
他听到了。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某种被【清醒】词条强化后的感知。
那声音稚嫩、纯粹,不带任何偏见,却像一道惊雷在他混乱的意识中劈开一道缝隙。
这孩子……竟能微弱地感知到他身上正在失控的精神污染!
言辙猛地推开老吴,踉跄着冲出地下室。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却毫不在意,几步冲到小禾面前,在她被吓到之前蹲了下来。
他眼中的血丝和苍白的脸色让小禾下意识地抱紧了布偶,但言辙的眼神却异常温和。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纸符,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号,是他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写下的【别怕】词条。
“送给你。”他声音沙哑,将纸符塞进小禾冰冷的小手里,“拿着它,就不会有坏东西靠近了。”
小禾眨了眨眼,似乎确认了他没有恶意,咧开嘴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笑。
她小小的手指攥紧纸符,指尖无意间划过言辙布满薄茧的手腕。
就在那一刹那,一道微弱却纯粹的暖流,顺着两人接触的皮肤,闪电般窜入言辙体内。
脑海中那尖锐的机械女声和撕裂般的疼痛,竟奇迹般地平息了一瞬。
追出来的老吴恰好看到这一幕,他扶了扶眼镜,迅速在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上写下一行字:【记录:外部纯净情感锚点,可短暂中和、缓解词条反噬现象。】
言辙还未从那短暂的安宁中回过神,巷口处传来“笃、笃”的声响。
一位身形佝偻的婆婆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拐杖,缓缓走来。
她嘴里叼着一个长长的黄铜烟斗,烟锅里没有火星,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草木香气。
“梦守人”婆婆。城中村里最神秘的存在。
她浑浊的眼睛在言辙身上扫过,烟斗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轻轻一点:“傻小子,城里早就没人做梦了。那些名字被收走的人,魂儿都缩成了茧,等着被孵化成统一的模样。可有些人呐,是自己把自己的心给裹起来了。”
她从怀里摸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塞到言辙手里:“想进到你自个儿的心里头去,就得先让外面的东西都静下来。心门难进,得有引路的东西。”
说完,婆婆不再看他,转身笃笃地消失在雨巷深处。
言辙握着冰冷的铜铃,婆婆的话如洪钟大吕,在他耳边回响。
自己把心裹起来……
他回到地下室,这一次,眼神不再迷茫。
他将那枚铜铃与另外三枚自己制作的、刻有【静】字词条的铃铛分别挂在地下室的四个角落。
然后,他点燃了一支从婆婆那里换来的安神香,烟气袅袅,带着草木的芬芳,迅速压过了空气中的腐朽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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