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奇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了言辙的精神防御,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估值所的系统崩溃了,遍布全城的精神网络像是被拔掉电源的服务器,瞬间陷入死寂。
街上的人们茫然四顾,仿佛从一场大梦中初醒,眼中残留着对刚才无形枷锁的困惑与后怕。
然而,这片刻的安宁并未让言辙感到丝毫放松。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不远处的苏沁。
苏沁正扶着一个差点摔倒的老人,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柔。
但在言辙的视野里,她头顶那刺眼的【待售】标签并未如预想中那样消失。
它只是黯淡下去,字迹扭曲、重组,最终化为一行更隐蔽、更令人心悸的文字:【潜在交易物:静默之眼关注中】。
言辙的心脏骤然一沉。
市场没有关闭。
它只是从公开的交易所,转入了更深、更黑暗的地下。
规则变了,但交易永不停止。
他几乎是踉跄着回到自己的住处,脑中一片混乱。
那个所谓的“静默之眼”,光是名字就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翻箱倒柜,终于在九叔留下的一个旧棋盘夹层里,找到了一张折叠得像符咒般的暗码纸条。
展开后,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仿佛是用指甲划出:
“想卖命?去旧电报局地下室,带一滴血和一句真话。”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废弃警局档案室,呛人的灰尘与腐朽纸张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李振邦蜷缩在一堆散乱的卷宗里,像一头受伤的孤狼。
他面前,一个老旧的、布满铜线圈的头盔状仪器正发出微弱的“嗡嗡”声。
这是最后一台还能勉强运行的旧式“认知校准仪”,被他从证物仓库里偷了出来。
他的视网膜上,【虚假标定】的词条如同跗骨之蛆,反复播放着言辙那张平静而嘲弄的脸。
他试图用校准仪的强制性认知波来清除这精神污染,但每一次电击般的刺痛过后,那个词条只是变得更加清晰。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赖以为生的、如同基石般坚固的【执法者信念】,此刻正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这个世界……不至于疯掉。”他抱着头,声音嘶哑而绝望,在空旷的档案室里回荡。
脚步声轻得像猫。
阿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
她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标尺”如今的狼狈模样,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李局长,”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最后的伪装,“你不是想阻止疯狂,你是怕自己才是疯的那一个。”
李振邦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死死地盯着她。
夜色如墨。
旧电报局像一头蹲伏在城市边缘的钢铁巨兽,锈迹斑斑,死气沉沉。
言辙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顺着螺旋楼梯走下阴冷潮湿的地下室。
地下室中央,只有一台庞大的老式电报机,无数断裂的线缆像干枯的血管垂落在地。
他按照纸条的指示,用小刀划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血珠滴在电报机冰冷的金属按键上。
血液瞬间被吸收,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机器低声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真话”:“我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话音刚落,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电报机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齿轮和零件摩擦出刺耳的尖啸。
片刻后,“咔哒”一声,一个泛黄的、卷曲的纸条从出纸口缓缓吐出。
言辙拿起纸条,上面只有五个字:“老账房知源头。”
“‘影契’从不保命,只保证交易的达成。”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言辙心脏狂跳,猛然转身。
九叔从最浓重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你拿到了入场券,但你有支付代价的筹码吗?”
“代价?”言辙握紧了拳头,他现在一无所有。
“老账房只见有价值的人。你的命,在他那里一文不值。”九叔的语气冰冷得像墓碑。
言辙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锋芒:“如果我付的代价,是‘标尺’李振邦精神崩溃的全程录像呢?”
他说着,调出了自己篡改李振邦词条时的精神视角记录。
那段记录里,【执法者信念】从坚不可摧到裂纹遍布的全过程,被清晰地烙印下来。
九叔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惊讶。
他盯着那段无形的“影像”,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品。
良久,他缓缓点头:“这价码……够换一次面谈。”
深夜,废弃的国家图书馆。
这里是知识的坟场,高耸的书架上空空如也,只有月光透过穹顶的破洞,洒下几道惨白的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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