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活物的咆哮,而是万千钢铁摩擦、锈蚀、崩裂的合奏。
刹那间,整片碑林活了过来!
地面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翻涌的铁锈海洋。
粘稠如血浆的锈潮从每一块墓碑的缝隙中喷涌而出,化作猩红色的雾气,在空中凝结成无数只挣扎的手臂,每一只都紧握着虚幻的扳手、锤子和焊枪。
铁老,或者说那名为“工魂”的怨念集合体,就站在锈潮的中央。
它骨架上的火焰不再是幽蓝色,而是被锈潮染成了愤怒的赤红。
它高举着那截沉重的断链,仿佛一位行刑官在宣读最后的判决。
“一万三千七百个日夜!我们在这片冰冷的地下,听着你们的欢声笑语!”骸骨的下颚开合,声音不再是一个老者的嘶哑,而是成千上万个声音的叠加,男女老少,混杂着无尽的疲惫与不甘,“你们享受着恒温的空调,动动手指就有的外卖,刷不完的短视频,却早已忘了是谁为你们铺设了第一条铁轨,是谁在锅炉房里烧尽了生命,是谁用肩膀扛起了这座城市的骨架!”
话音未落,那血雾般的锈潮便如有了生命般,化作四条粗壮的锁链,猛地缠上了言辙的四肢!
那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一种活生生的怨念,每一颗铁锈微粒都在尖叫,试图钻进他的皮肤,侵蚀他的骨髓。
“今日,你有两个选择!”铁老的声音震得空气嗡嗡作响,断链直指言辙的眉心,“要么,继承‘工魂’,接受我们的力量与愤怒,用铁与血重建被遗忘的铁律秩序!要么,成为这第十万零一块碑心,你的血肉将化为基石,你的灵魂将在这里永世镇压我们的怨潮!”
“言辙!”老刀一声爆喝,再也按捺不住。
他浑身肌肉虬结,手中那杆锈迹斑斑的铁秤瞬间爆发出微弱的黄铜色光芒,秤杆如长枪般直刺而出,试图为言辙撕开一条生路。
然而,他刚冲出两步,一道锈潮化作的巨浪便狠狠拍来。
砰!
一声闷响,老刀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撞上,倒飞出十几米远,重重摔在地上。
他手中的锈秤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黄铜光芒瞬间黯淡下去,秤杆上甚至出现了一丝裂纹。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绝对的力量压制!
锈潮的中心,言辙被四条怨念锁链高高吊在半空,全身的骨骼都在咯咯作响。
他看着倒地的老刀,看着周围那些面目模糊、在锈雾中沉浮的怨魂,又看向了那具燃烧着愤怒之火的骸骨。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左眼中,那枚由无数微小符文构成的齿轮纹路,开始以一种恒定的、不为外物所动的频率缓缓旋转。
“我不是来当神的……”他低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万千怨魂的嘶吼,“我是来当嘴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怨魂都为之错愕的举动。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求饶,而是从怀中取出了那卷破旧的兽皮残卷。
残卷之上,六道金丝熠熠生辉。
他看也不看,反手将残卷摊开,用一个名为“偿印”的古老篆字,狠狠按向自己的胸口!
那不是攻击,而是邀请!
是献祭!
他主动撕裂了自己千锤百炼的精神屏障,将自己最脆弱的灵魂,**裸地暴露在了这片沸腾的怨念之海面前!
“啊——!”
撕心裂肺的嘶吼从言辙口中爆发,那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决绝的宣告。
“若要继承,我承的不是你们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双目赤红,青筋从脖颈一直蔓延到额角,“我承的,是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残卷上的“偿印”仿佛被点燃的炸药,爆发出刺眼的铁青色光芒。
周围的锈潮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向言辙的身体里涌去!
无数锈铁碎屑如同暴雨般倒灌,在他的皮肤上划开一道道细密的血口。
剧痛!
难以想象的剧痛从他的左眼传来,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刺穿了眼球,直抵大脑深处。
紧接着,是山崩海啸般的记忆洪流!
那不是信息,不是数据,而是一段段滚烫的、带着血与泪的人生!
他看见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跪在血泊之中,怀里抱着一截断裂的锁链,那是铁老。
在他面前,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条款的合同被一只穿着皮鞋的脚踩住,然后被火焰点燃,化为灰烬。
男人的身后,是无数兄弟们愤怒而又绝望的眼神。
他看见了,一个瘦弱的女工,在震耳欲聋的工厂里,为了保护身后那个被吓哭的孩子,被一个满脸横肉的监工猛地推向了那座吞吐着炽热铁水的熔炉。
她最后回望的眼神,没有恨,只有对孩子的眷恋。
他看见了,一个被称为“铁娃娃”的童工,在滴水成冰的寒夜里,蜷缩在工厂的角落里冻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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