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城市东区的“燃点”街舞训练室。
巨大的落地镜前,汗水浸透了苏沁的T恤。
强劲的音乐节拍仿佛战鼓,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她踩着鼓点,一个干净利落的托马斯全旋,身体腾空,旋转,而后落地——
“砰!”
本应稳如磐石的落点,此刻却化作一声沉闷的踉跄。
苏沁的脚踝一软,整个人狼狈地向前扑倒,膝盖在木质地板上擦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音乐戛然而止。
“沁姐,你没事吧?”几个年轻的舞者立刻围了上来。
苏沁撑着地板,茫然地抬起头。
她没事,身体没有受伤,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正从四肢百骸深处涌出。
就在刚刚旋转的最高点,她的大脑清晰地知道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但身体却像生了锈的机器,完全不听使唤。
也就在那一瞬间,一道只有她能看见的猩红光芒,在她头顶那枚象征着她身份与荣耀的【街舞少女】词条边缘,狰狞地浮现。
那是一行倒计时:【71:59:47】。
“我没事,再来一次。”苏沁咬着牙,推开众人,重新站到场地中央。
音乐再起,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状态。
然而,恐惧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生。
起手动作变得迟疑,组合技巧开始脱节,原本行云流水的舞步,此刻却充满了滞涩与僵硬,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存在,正在强行剥离她与舞蹈之间的灵魂连接。
身体,在抗拒她十几年来烙印在骨子里的记忆。
训练室的角落里,陈默的脸色比苏沁还要难看。
他飞速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个界面漆黑、代码乱飞的暗网论坛。
他压低声音,对着身旁闭目养神的言辙道:“找到了……‘时间法庭’最新的裁决公告。苏沁的词条ID在上面,罪名是‘存在扰乱’,判决结果是……‘社会性缓刑’,七十二小时。”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栗:“老大,这比直接删除词条更狠毒。他们不是要抹掉苏沁这个人,他们是要……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集体‘忘了她会跳舞’这件事。”
言辙依旧闭着双眼,但他的“显影视野”早已开启。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由无数闪烁的词条与轨迹线构成。
此刻,苏沁的头顶,那道猩红的倒计时如同烧红的铁箍,死死缠绕着【街舞少女】这个核心词条。
更可怕的是,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细小丝线从倒计时上延伸出来,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苏沁身体周围那些代表着“过去”与“成就”的金色轨迹线。
她的“存在轨迹”,正在被从根源上污染、改写。
与此同时,城西一间古朴的茶馆内,被称为“镜婆”的老妇人面前的古董梳妆镜,正闪烁着雪花般的噪点。
她动用了积攒三十年的人情,才从某个信息黑市里调取到一段关于“时间法庭”的绝密档案影像。
画面昏暗,一张巨大的圆形黑曜石桌旁,坐着十二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他们身上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个人胸前都挂着一枚滴答作响的古董怀表,而他们头顶的词条,惊人的一致——【标准时】。
“超前为乱,滞后为罪。”
十二个声音合成一股毫无感情的洪流,对着圆桌中央一个跪着的虚影宣判。
判决落下的瞬间,那虚影头顶的【画家】词条瞬间褪色、崩解。
紧接着,画面切换到一场画展,围观的人群对着一幅空荡荡的画架指指点点。
“李先生?他会画画?别开玩笑了,他连画笔都没拿过吧?”
“是啊,我记得他只是个普通的图书管理员。”
镜婆握着茶杯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滚烫的茶水泼在手上也毫无知觉。
她终于明白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来自何处。
“这不是修改现实……”她喃喃自语,“这是直接修改‘别人眼里的你’!是修改整个社会的‘共同认知’!”
市立图书馆,旧报刊区。
言辙带着失魂落魄的苏沁,穿行在积满灰尘的书架间。
他将“显影视野”开到最大,视野中的报纸散发出陈旧的时间光晕。
他精准地抽出一份三年前的《晨风都市报》,头版赫然是苏沁在全国街舞大赛夺冠的巨幅照片。
“找到了,这是你的第一个全国冠军,一个关键的‘时间锚点’。”言辙低声道。
然而,就在他试图用意念锁定“苏沁夺冠”这一事实的瞬间,报纸上的文字和图片开始像被水浸泡过一样,迅速模糊、扭曲。
标题从“天才少女苏沁问鼎巅峰”变成了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日期也从“20XX年5月10日”跳转成刺眼的“无记录”。
不只是这一份,凡是记载了苏沁与舞蹈相关成就的报刊、杂志,都在言辙的注视下自我修正、自我抹除。
言辙猛然醒悟。
这不仅仅是修改记忆,对方正在系统性地清除她所有存在于公共记录中的“时间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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