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之上,静默之眼面前的战术光幕上,一个红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将整个城中村东区渲染成一片不祥的赤色。
那条冰冷的指令,正是他亲手下达。
然而,他的视线并未停留在光幕上,而是穿透了数百米的距离,死死锁定在那片刚刚破土动工的废墟。
他能感觉到,某种与“枯疫”截然相反,却又同根同源的力量,正在那里萌芽。
清晨的阳光,还带着几分凉意,却无法驱散城中村固有的潮湿与霉味。
但在“言渊医疗”的旧址上,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苏沁头戴安全帽,手里拿着一张草图,正高声指挥着一支由本地居民临时组建的施工队。
敲击声、切割声、还有人们夹杂着方言的呼喝声,交织成一曲混乱而充满希望的交响。
在喧嚣的一角,阿拾显得格格不入。
他沉默地将一块寻获的黑板立在残破的院墙边,用一块湿布仔细擦拭着。
他动作很慢,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随后,他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顶端,用一种笨拙却异常工整的字体写下几个字:今日被记得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落下了第一笔。
“张德海。”
粉笔的白色痕迹刚一浮现,他便轻声补充,像是对空气,又像是对自己说:“隔壁王婶作证,他昨天还答应要帮她修漏水的屋顶。”
话音未落,黑板的木质边框上,一道微不可见的金纹骤然亮起,如初生的藤蔓,悄然蔓延了一寸。
阿拾没有停顿,继续写下第二个名字。
“李淑芬。”
“工地食堂的刘师傅喊她中午去吃饭,给她留了最爱吃的红烧肉。”
第二道金纹浮现,与第一道交汇,编织出一个简单的结。
“小陈。”
“他女朋友还在等他回家,说好了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第三个名字落下,第三道金纹随之而生,它们彼此缠绕,如同一条初具雏形的锁链,将黑板的左上角牢牢“锁”住。
那金纹并非静止,而是如同呼吸般,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
不远处的废屋里,言辙对外界的一切恍若未闻。
他双目紧闭,精神力如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探入悬浮在面前的古篆残卷。
那环形结构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符号,而是一个庞大到令人战栗的立体星图。
他的意识在其中穿行,瞬间锁定了七十二个闪烁着微光的节点。
每一个节点,都像一个微缩的星系,内部流动着复杂到极致的分形结构。
起初,他只是本能地将这些节点与地下“孢子舱”的分布图进行比对。
位置、数量,完美对应!
但当他深入探查其能量流向时,一股寒意从心底陡然升起。
地下孢子舱的灰雾,是向外扩散、吞噬、湮灭一切“名”的存在。
而这残卷上的七十二个节点,其能量却是向内汇聚、锚定、守护着什么!
一个是被遗忘的终点,一个是记忆的起点。
一个在抹除,一个在铭记。
方向,截然相反!
言辙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满是震撼与了然。
他明白了!
所谓的“枯疫”,根本不是什么天灾或诅咒,而是“立约官”体系最初为了防止“名”被滥用、被扭曲而设下的“清除机制”!
它就像一个世界的免疫系统,自动清除那些不再被任何人记起、不再与世界产生任何联系的“死数据”。
而这张残卷,则是与之配套的“守护协议”,用以保护那些重要但暂时沉寂的“名”,确保它们不被“清除机制”误判。
两者本为一体,是“共信契约”这柄双刃剑的两面。
不知在何时,因为何种理念的决裂,守护者与清除者分道扬镳,系统彻底失衡。
守护协议被撕裂,清除机制则在七百年间,异化成了如今吞噬一切的“枯疫”!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烟抱着一个沉甸甸的铁皮箱走进来,箱子边缘还残留着火烧的焦痕。
他将箱子“哐当”一声放在墙角,那面未来将被当作“共信墙”的墙壁下。
箱盖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大多已焦黑卷曲的身份卡。
“这些名字……”老烟的声音沙哑,他从箱子里拿出一张尚能辨认的身份卡,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上面模糊的照片,“我亲手烧了一半,想用火把他们彻底送走,让他们解脱。”
他的目光从身份卡上移开,抬头望向言辙,眼神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现在,我想看着它们重新亮起来。”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信什么狗屁的火种,也不是信什么神仙。我是信——这一次,有人愿意记。”
言辙心中一震。
他看着老烟,看着那满箱的“死亡”,又看了一眼屋外那块刚刚被写上三个名字的黑板。
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缓缓抬起手,那本从“静默之眼”使者手中夺来的“黑名册”凭空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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