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95：错位人生 第2章 两个世界

张凡，或者说现在的林杰，花了整整十分钟才勉强接受了眼前这个光怪陆离的现实。他不是在做梦，也不是精神错乱，而是确确实实地用一种超自然的现象占据了挚友的身体，回到了29年前。

大脑中属于林杰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不断涌现，混乱、零碎却又真实。打篮球的肌肉记忆，函数公式的解题思路，甚至是对某种食物的偏好……这些陌生的“本能”与他自己35年的灵魂经验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撕裂感。

“小杰，快出来吃早饭！”门外母亲赵文茵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记忆中林杰走路时那种带着点随意和散漫的姿态打开了房门。

餐厅里一个中年女人正将一盘煎得金黄的鸡蛋端上桌。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连衣裙，头发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温润的眉眼。她身上有种淡淡的书卷气，与这个充满烟火气的早晨既融合又有些许疏离。

这就是林杰的母亲，江城大学的中文系教授赵文茵。

“醒了？快去洗漱，粥快凉了。”赵文茵看了他一眼，语气温和，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审视。

张凡心中一凛。他知道对于一个朝夕相处的母亲而言，哪怕最细微的变化也可能被察觉。他不敢多话，含糊地“嗯”了一声便钻进了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他笨拙地拿起牙刷。属于林杰的身体自然而然地挤上了牙膏，但张凡的灵魂却感到一阵阵的恍惚。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王秀莲。一个典型的纺织厂女工，嗓门大，爱唠叨，手脚永远是麻利的。她从不会像赵文茵这样轻声细语地说话，只会在饭点扯着嗓子喊：“小凡！吃饭了！耳朵塞驴毛了听不见啊！”

她的爱永远是那么朴实甚至有些粗糙。她会一边抱怨着猪肉又涨价了，一边把碗里最大的一块排骨夹到他碗里；她会一边数落着他又把衣服弄脏了，一边在深夜的灯下用粗糙的手指一针一线地为他缝补。

一股巨大的、酸涩的情感涌上心头。他不仅是回到了1995年，更是回到了父母还健康的年代！那个即将面临下岗冲击、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父亲；那个为了一点点“彩礼”钱而愁白了头的母亲……

他有机会，他有天大的机会去改变这一切！

一股炙热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烧起来，让他因为穿越而带来的恐惧和迷茫瞬间被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所取代。

洗漱完毕，他坐到餐桌前。桌上是白粥、煎蛋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赵文茵递给他一杯温牛奶，状似无意地问道：“昨晚又听摇滚听到半夜？今天看着精神不太好。”

“没……没有，就是做了个很长的梦。”张凡谨慎地回答。

“哦？”赵文茵的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梦见什么了？”

这个问题让张凡的后背瞬间绷紧。他能怎么说？说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三十多岁的失败者，然后又变成了你的儿子？

他急中生智，想起了林杰的爱好：“梦见乔丹了，梦见他在总决赛上投出了一个绝杀。”

这个回答显然很“林杰”。赵文茵眼神中的探究缓和了下来，转而笑了笑，带着一丝知识分子对这种“幼稚”爱好的无奈：“就这点出息。快吃饭吧，你爸今天也回来吃早饭。”

话音刚落，大门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干部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不怒自威。

正是林杰的父亲，市重点国企副厂长林建国。

林建国一进门，整个屋子的气压仿佛都低了几分。他换好鞋，将公文包随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目光扫过餐厅。当他的视线落在“林杰”身上时，张凡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的肌肉瞬间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僵硬的抵触感。

“爸。”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林建国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自顾自地坐到主位上拿起一份报纸看了起来，仿佛儿子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默而压抑。赵文茵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氛围，只是默默地给丈夫盛了一碗粥。

张凡却如坐针毡。他能感觉到林建国带给这具身体的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压力和……恐惧。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绝不像外人看起来那么和谐。

这份认知与他对自己父亲张国强的记忆形成了天壤之别。他的父亲，那个善良忠厚的老技术员，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却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他。父亲身上那股淡淡的机油味，父亲酒后哼起的京剧，父亲那双布满老茧却无比温暖的大手……

一瞬间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他活在挚友的家中，一个外人眼中光鲜亮丽的“上层家庭”。但他自己的家，那个狭小、充满生活气息、被下岗阴影笼罩的工人家庭，也正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角落真实地存在着。

他拥有了两个世界。一个需要他去扮演和探索，而另一个则需要他去拯救和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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