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绝背叛的话语在这座宏伟殿堂轰然作响,整个由光影构筑的沙盘世界,为之猛地一滞。
本已胜券在握,正在为即将而来的胜利狂欢咆哮的黑色狼烟,顷刻间凝固了。
沙盘之上,代表着天狼单于的虚幻身影陡然转过身来,狼目之中人性化的困惑与……难以置信,显而易见。
什么意思?他没想明白。
这个刚刚还与自己称兄道弟,为自己出谋划策,亲手将富庶的江南沃土,送到自己嘴边的盟友,在即将品尝胜利果实的最后一刻,竟然对自己……露出锋利的獠牙。
“为……为什么?”
一道愤怒不甘的意念,从黑色狼烟之中轰然爆发。
苏文渊完全没有理睬他,他注视着这片被战火与铁蹄,蹂躏得满目疮痍的江南大地,眼中杀意、悲悯、痛苦,种种情绪在他心中蓬勃而发。
随即,他举起一直背负在身后的右手。
在他的身后,那片一直被所有人忽略,代表北境流民的微弱白光,在这一刻竟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般,爆发出一团无比璀璨的炽白光焰。
那些本该是在这场战争之中,作为炮灰与苦力而存在的数十万流民,竟不知何时,在他的暗中调度之下,化作了一支装备简陋,但眼神布满复仇火焰的……哀兵。
而且一路走来,他们已经了然天狼部大军之中,每一处粮草辎重的位置,每一处防御最薄弱的节点!
这才是苏文渊最后的打算。
他从一开始便不是在为天狼部带路,而是在用天狼部这柄最锋利的刀,为自己开路。
他在用一场战争,去完成强卒的蜕变之路。
“以战养战……”
王座之上,鬼谷神色一变,自己从一开始就上了这个小子的当了。
这个少年,从来都不甘心当一个棋子。
他与自己一样。
是一个真正的棋手。
一个比自己还要更加疯狂,也更加偏执的棋手。
“杀——!”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北境哀兵,如同挣脱牢笼的洪荒猛兽,从天狼大军后方与侧翼,发起了致命的总攻。
苏文渊身先士卒,他那道白色光点,像一柄尖刀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然姿态,直插天狼单于的中军王帐。
擒贼先擒王!
……
外界玉璧之上所呈现出的大逆转,给在场的所有人,好好的上了一课。
那些上一刻还在对苏文渊口诛笔伐,痛斥其为国贼的世家子弟,此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扼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羞愧与……恐惧。
自己是何等的愚蠢。
他们还在为那小小的情与法而争论不休时,那个少年却已将这天下,将这国与国,族与族之间的生死存亡,都化为了自己棋盘之上的棋子。
这是神鬼莫测的……阳谋!
“好……好……好一个以战养战……”
“好一个驱虎吞狼……”
高台之上,州牧林如海看着玉璧之上演绎的精彩反转,激动得浑身都在轻微颤抖。
他仿佛看到一颗足以与当今圣上,相提并论的帝王将星,正在冉冉升起。
裕王的脸色一波三折,面沉如水。他端起茶一饮而尽,掩盖住了眼底的杀机。
自己小看了这个来自北境的泥腿子,心机如此深沉狠辣。
此人若不能为己所用。
那便……除掉!
……
秘境之内,战局已无任何悬念。
本就略有松懈的天狼大军,在遭受到来自盟友的背刺之后,大军阵型几乎是在一瞬间,陷入崩溃之中。
苏文渊势如破竹,轻而易举地便将天狼单于的黑色狼头兵符,夺入了手中。
整个沙盘之上,黑色狼烟寸寸消散。
只剩下代表着江南孤城的金色光点,与方外净土的青色光点,以及……那片已然占据了天下百分之九十土地,散发着新生光芒的……炽白光焰。
一统天下,只在旦夕。
就在此时——
苏文渊再次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去攻打已然是囊中之物的江南孤城
他走到被战火摧残得满目疮痍的江南大地之上,当郑修远的面缓缓跪了下去。
对着那无数在战火之中,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无辜百姓。
对着被他亲手点燃的战火,所造成的无尽杀孽。
他这个一手缔造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恭恭敬敬的跪拜三下。
“学生,苏文渊。”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含着无尽愧疚之情。
“为求天下大同,行此霸道之术,致使生灵涂炭,罪孽深重。”
“今日愿以我这一身微末道行,与这虚妄的天下之主位。”
“……谢罪。”
说完,他散去了自己在这场棋局之中,所获得的所有力量与气运。
本已燎原天下的炽白光焰,如同退潮般缓缓熄灭。
而他自己从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下之主,重新变回了一无所有的……白衣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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