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
天光尚未完全破晓,一层薄薄的晨曦如同轻纱,笼罩着这座沉睡了千年的帝都。然而,长安城内那条贯通南北,直抵皇城的朱雀大道之上,早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数以千计的身穿天青色澜衫举子,从城中的各个角落,如百川归海般,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他们的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激动、紧张与期盼。因为今日,便是决定他们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是终生命运,三年一度的春闱会试,正式开考之日。
这是整个大奉王朝最顶级的盛事。
能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从各自州府千军万马的独木桥之中,杀出来的天之骄子。他们是这个帝国未来的希望,是即将被注入朝堂这台庞大机器之中的新鲜血液。
苏文渊与郑修远,也同样身处这股青色的洪流之中。他们没有乘坐唐家奢华的马车,而是选择了与所有普通的举子一样,步行前往。
“苏兄,”郑修远看着周围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轻脸庞,感受着空气中几乎要凝为实质的文气,不由得感慨万千,“三年前,我与你于北安州试,一较高下。这一次会试,却不想这一等,便是三年。”
苏文渊闻言,也是淡然一笑。
这三年,对于郑修远而言,是厚积薄发的三年。他坐镇神工岛,亲眼见证了一个个改变时代的奇迹,从图纸变为现实。他的守成之道,在身遭环绕的革新锐气冲击之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气息变的更加包容,也更加的务实。
而对于苏文渊自己,这三年更是脱胎换骨。
他体内的那滴真龙精血,在他的刻意压制下,日夜不停的淬炼着文武血气,奠定了他无比浑厚的根基。今时今日已然彻底融入了四肢百骸,他的武道修为,也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冲破了罡气境的桎梏,一路向上,稳稳地踏入了神力境的巅峰。那股磅礴浩瀚,逸散着生命活力的气血之力,如同沉睡的火山,潜藏在他那看似文弱的身躯之下。一旦爆发,第五境级别的武道强者,也可以掂量几掂量。
而他儒道的进境,更加的恐怖。
三年的北境屯垦,三年的行走人间。他将自己的修身之道,与万千生民的齐家之愿,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他的道心,在无数次为民请命的实践之中,被打磨得圆融无暇,只差最后的一点功德,一丝感悟,便可凝聚规矩,言出法随,正式迈入足以影响一方气运的齐家大儒境。
如今的他,已不是三年前那个,还需要依靠奇谋与外力,才能在夹缝中求生的少年。
他自身,便已是足以让任何势力,都为之忌惮的……一方大能。
“郑兄,”苏文渊看着前方那座在晨光之中,显得愈发威严巍峨的贡院,缓缓说道,“今日之后,你我或许便不再是对手了。”
“哦?”郑修远有些意外。
“因为,”苏文渊转过头看着他,眼眸之中闪烁着惊天的豪情,“从今日起,我们的对手,是这满朝的公卿,是这天下的规矩,更是早已固化了千百年的……世道人心。”
郑修远闻言,浑身剧震。他身边这个,尚未入仕,便已将目光投向了整个天下的道友,那颗同样骄傲的心,在这一刻被点燃起来。
“好!”他抚掌大笑,“修远,便陪苏兄,一同会一会,这京城的……衮衮诸公。”
……
贡院门前,已是戒备森严。
数千名禁军将士,身披明光铠,手持长戟,将整个贡院都围得水泄不通。
与州试不同,会试的主考官,乃是由皇帝亲自任命的皇亲国戚或朝中重臣担任,其规格之高,远非地方科考可比。
当启圣钟再次敲响九声之后。
贡院两扇高达三丈,包裹着鎏金铜皮的巨大院门,在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中,缓缓打开。
一名身穿亲王蟒袍,面容俊朗,气质却略显阴柔的年轻男子,在一众礼部官员与禁军统领的簇拥之下,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便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亦是此次会试的主考官——裕王,奉玉。
“是他?”苏文渊看到此人的瞬间,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皱。
关于此人的信息,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裕王奉玉,乃是当今二皇子的同母胞弟。其人不好权谋,不喜军政,唯独对诗词歌赋、奇门遁甲之术,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在京中素有“逍遥王爷”之称,看似人畜无害,与世无争。
但苏文渊已能洞悉人心的心眼,却从此人身上,嗅到了一丝极其危险,也极其虚伪的气息。
此人,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裕王奉玉走到门前,目光蜻蜓点水般,在下方数千名神情激动的举子身上缓缓扫过。他的目光在苏文渊与郑修远的身上,不经意地停留了片刻时,看似温和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闪即逝的冰冷寒芒。
“诸位皆是我大奉的栋梁之才。”他的声音温和而又充满了磁性,仿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奇异魔力,“父皇有旨,今科会试,不拘一格,唯才是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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