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沙山脉的夜晚,来得毫无征兆,如同一位喜怒无常的君王,一眨眼功夫便将白日的温和,替换成了最酷烈的暴虐。
前一刻,天边还挂着一轮血色的残阳,将整片金色的沙海渲染得壮丽而苍凉。下一刻,所有的光与热便被一层不知从何而来的厚重铅云彻底吞噬,天地间陷入了一片能吞噬心神,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紧接着,风起了。
风声不再是白日里的呜咽,而是化作了尖锐而凄厉的咆哮,卷起亿万粒蕴含着微弱庚金之力的沙粒,形成了一场铺天盖地的金色风暴。沙粒在高速的气流中相互撞击、摩擦,爆发出“铮铮”,如同万千刀剑齐鸣般的刺耳鸣响。整片天地,都变成了一座由风与沙构筑而成的巨大绞肉机,要将闯入其中的一切生灵,都碾成齑粉。
这便是鸣沙山脉最着名的天险,令无数佣兵与商旅闻之色变的——“金戈沙暴”。
据说,即便是气血雄浑如烘炉的强者,若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卷入这场沙暴的核心,其护体罡气也会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被无穷无尽的沙粒磨损殆尽,最终落得一个被活活剐成白骨的凄惨下场。
苏文渊在沙暴形成的第一时间,便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他与天地产生微弱共鸣的君子之心,感受到了这方天地突然变得狂暴的怒意。
以自己罡气之境的修为,与这等天地之威对抗,无异于螳臂当车。他催动体内刚刚稳固不久的文武血气,将儒家的身法施展到了极致,试图在沙暴彻底合围之前,冲出其笼罩的范围。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大自然的天威。
金色沙暴的蔓延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快。不过短短数十息的功夫,他便已经彻底迷失在了这片毁灭性力量的金色海洋之中,无法辨清东南西北。
无数细小的金色沙粒,如同最锋利的刀片,疯狂地切割着体表的护体罡气,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响。罡气的消耗速度,比他在血炼试炼场中,面对千军万马的冲锋时还要快上数倍不止。
“该死!”
苏文渊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力之感。他的浩然正气能镇压心魔,兵法韬略能算计人心,但在这种蛮不讲理的自然伟力面前,一切智慧与技巧,都显得如此的苍白。
自己就像是一叶在惊涛骇浪之中,随时都可能倾覆的扁舟。
就在体内的力量即将耗尽,整个人都将被那无尽的沙暴所彻底吞噬的绝望时刻——
他的心眼,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常。
在他左前方约莫百丈开外的一处巨大沙丘之下,狂暴的能量流动之中,竟诡异地存在着一个极其微小,像是旋涡眼般的能量空洞。
那里仿佛是风暴的中心,是所有混乱的源头,也是唯一的生机所在。
苏文渊没有丝毫的犹豫,将体内最后的一丝文武血气,都压榨了出来,化作一道金白相间的流光,朝着那个方向,疯狂地扑了过去。
身体穿过那层厚重如城墙般的狂暴沙幕,落入那个空洞的瞬间。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刺耳的风啸与金戈之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安的死寂。
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由不知名黑色岩石构成的……巨大洞穴之中。洞穴的入口,早已被一层半透明,如水波般流转的能量护罩所彻底封死,将毁天灭地的金色沙暴,都隔绝在外。
洞穴之内,光线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古怪,混杂了福尔马林、多种草药与淡淡血腥味的气息。
而在洞穴的最深处,一盏孤零零的青铜古灯,正摇曳着昏黄的火光,将一道孤单的身影,拉扯得忽长忽短。
那道身影背对着他,安静地俯身在一张由整块黑玉打造而成的巨大石台之上,用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寒光的小刀,全神贯注地解剖着什么。
那身影穿着一身漆黑的斗篷,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容。但从他身上那股,仿佛与周围的黑暗彻底融为一体,带着毁灭、虚无意味的恐怖气息,苏文渊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自己恐怕虽然逃出了天灾,却又落入了一个更加恐怖的……**之中。
此人的修为,深不可测。
苏文渊甚至感觉,他比那万魂窟的尸龙,还要更加危险。尸龙的强大在于本能,而眼前这个人,却散发着一种理智到极致的疯狂。
就在苏文渊准备悄无声息,试图向后退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
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身影,忽然开口了。
“既然来了。”
“……又何必,急着走呢?”
他的声音干涩、平淡,不带丝毫的感**彩,就仿佛一块经历了万载风化的岩石,在相互摩擦。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一股无可匹敌,有着禁锢意味的领域之力,将苏文渊彻底笼罩。
苏文渊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灌入了万斤重的水银,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无比的艰难。他引以为傲的君子道心,在这意志面前,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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