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形黏液在书案上蜷成极小的弧度,尾尖还沾着星子的清辉。
康罗伊盯着那抹血色,喉结动了动——上辈子的记忆里,衔珠赤龙代表中国龙脉,可此刻这团活物,更像某种被唤醒的古老契约。
张先生!他抓起龙髓引塞进锦盒,转身时撞得茶盏叮当响,立刻去景山观星。
带上罗盘、龟甲,还有你那串五帝钱。张仁清的道袍下摆还滴着地宫的霉水,闻言却像被抽了鞭的马,转身就往门外冲,腰间铜铃撞出一串急响。
康罗伊望着他踉跄的背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差分机冰凉的齿轮——倒计时归零意味着什么?
是龙泪彻底激活,还是慈禧的仪式到了最后一步?
子时三刻的风裹着碎雪扑上景山。
张仁清跪在万春亭的青石板上,罗盘在掌心烫得发疼。
北斗七星的第七颗忽明忽暗,像有人隔着雾纱捏着灯芯来回扯动。
更骇人的是紫微垣方向,原本稳如金钉的帝星被一团赤雾绞住,红雾里隐约有鳞片翻涌的影子。
他咬破舌尖,血珠溅在罗盘上,青铜指针突然疯狂震颤,铜面被磨出刺耳鸣响,最终地卡住,箭头直指东南方——那里,养心殿的飞檐正隐在夜色里。
不是地震。张仁清的声音在颤抖,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是龙脉在抽搐。
龙泪本是地脉精华,要炼化它...得用皇室血脉当引。
同一时刻,康罗伊的书房里,从伦敦加急送来的气象电报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捏着电报的手青筋凸起——泰晤士河底泥层释放异常铁锈味气体,议会大厦地下温度骤升三度。
这串数字像根冰锥扎进他太阳穴:去年在曼彻斯特观测到的煤矿自燃,不正是差分机预测的地脉共鸣?
慈禧的仪式震动的不仅是北京的地脉,更通过帝国之影的连接,在万里外的大英帝国境内掀起涟漪。
她根本不在乎会死多少人。康罗伊将电报揉成一团,火星子从烛芯溅在纸团上,瞬间烧出个焦黑的洞,她要的是把龙泪变成自己的神座。
次日清晨,同和茶楼的雅间里飘着茉莉香片的热气。
张德彝的官帽上沾着细雪,他把茶盏往康罗伊面前一推,瓷盖磕出脆响:咸丰昨夜咳血三升,召八大臣入殿,亲口说若朕崩,即诛叶赫那拉氏他压低声音,指甲几乎掐进茶盘,可诏书还没用宝,安德海那奴才就截了信。
更要命的是——他突然顿住,窗外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肃顺昨夜溜进了宫,和那拉氏密谈两个时辰。
今晨东四牌楼就有人喊恭王勾结洋人,要夺摄政
康罗伊望着窗外飘雪的街市,檐角的冰棱在晨光里像把把银剑。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冰碴子:她这是借肃顺的刀杀人,等刀见了血,再反过来把刀折断——毕竟死人不会泄密。张德彝的手指在桌下攥成拳:若两宫并立,京城里的旗兵、汉臣、洋枪队...非乱成一锅粥不可。
那就让她立。康罗伊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但不能由她自己走上去。
回到居所时,壁炉里的火正噼啪作响。
康罗伊蹲下身,指尖在砖缝里一抠,半块墙砖应声而落,露出藏在墙内的便携式摩尔斯电报机。
达达拜从阴影里走出来,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雾:您要启动凤凰计划
发报内容:慈禧将成唯一摄政,附上月在热河拍的影像证据。康罗伊的手指在电键上跳跃,英国佬最怕远东乱成筛子,慈禧虽狠,却懂怎么把权力攥出水来——对他们来说,这叫可控强人达达拜的喉结动了动:可恭王是我们改革的盟友...
盟友会变,棋盘不会。康罗伊按下最后一个电键,电流声像条蛇钻进墙里,恭王要的是改规矩,慈禧要的是当规矩本身。
而规矩...他转身望向窗外渐浓的暮色,最怕有人想把它吞进肚子里。
院外忽然传来马车声。
康罗伊掀开窗纸一角,见个穿月白棉袍的妇人正站在门廊下,鬓边的珍珠簪子在雪地里闪着微光——是陈蓉和。
她抬头时,目光恰好撞进康罗伊的视线,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像春冰初融时的细纹。
老爷,陈姑娘说...门房的声音被风雪截断。
康罗伊放下窗纸,指尖还留着那抹笑意的温度。
他忽然想起前日在刑部大牢,陈蓉和咬着牙说要活,就要活成一把扎进旧规矩里的刀。
现在看来...
壁炉里的火地蹿高,将电报稿上的字迹舔成灰烬。
陈蓉和的月白棉袍下摆还沾着未化的雪水,门房的话音刚落,她已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康罗伊迎上前时,注意到她鬓边那支珍珠簪子微微歪斜——这是她惯常的破绽,从前在刑部大牢里,每当她强撑镇定,发簪总会滑半寸。
康先生。她行了个寻常妇人的福礼,袖中却悄悄塞来一方帕子。
康罗伊展开,帕角绣着朵并蒂莲,中间用密线缝着张纸条:卯时三刻,步军统领衙门的刘七扮作挑水夫,在布庄后巷转悠。字迹力透纸背,像是用针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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