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声像被掐住了脖子般渐渐平息下来。
所有人都放下碗筷,或端着酒碗。
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林大生那张被岁月和风霜刻画得棱角分明的脸上。
煤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跳跃,显得神情格外凝重。
“咱们这趟巡山采药,算是开了个好头。”
林大生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山里人商议要事时特有的谨慎。
“但这刚开春,山神爷醒了,林子里的活物也都跟着活泛了。机会,就像这地里的苗,一茬接一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琢磨着,黑瞎子沟那两头晃荡了一冬天的熊瞎子……咱们是不是得再去找找它们的晦气,探探它们的老底?”
“熊瞎子”三个字一出,似乎在屋子里投下了一块寒冰。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冷凝下来,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沉重。
熊,在这长白山里,是力量和危险的象征,是连最有经验的老猎人都要敬畏三分的山中之王。
但同时,那身皮毛、那对熊掌、那颗熊胆,也代表着令人心跳加速的巨大财富。
短暂的沉默后,张志强咂摸了一口嘴里残留的酒气,沉吟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那俩家伙……猫了一冬,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了。这会儿开春,正是它们最饿、最凶,也是最好找食儿的时候。是得去摸摸底,要是运气好,真能让咱们给碰上,并且……”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清风用指甲剔了剔牙缝里的肉丝,接过话头,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像山涧里冰冷的石头:“熊瞎子不是野猪,那玩意儿记仇,性子烈,一巴掌能拍断碗口粗的树。”
他的话让几个年轻的心里一紧。
“要去,就得把家伙什准备到万全。枪,每杆都得重新擦过,撞针、扳机都得灵光。子弹,能带多少带多少,别到时候抓瞎。家伙什儿,开山刀、绳子,都得检查一遍。”
他看向林大生,“林叔,我看,事不宜迟,最好明天天蒙蒙亮就出发。趁着它们刚出窝,活动痕迹新鲜,还没跑远,先摸清楚它们这几天主要在沟里哪片晃悠,常在哪儿喝水、挠树。还有就是子弹我们得多买点,因为大家摸枪的时间短,还是需要需要训练的。”
“对,清风哥说得在理。”
郭永强酒意上涌,血气也跟着往上冲,激动地一拍炕桌,震得碗筷“哐当”直响,“怕它个球。咱们这么多人,七八条枪,还收拾不了两头长毛的畜生?干它娘的。真要打着了,那熊掌,啧啧……听说城里的大官都爱吃。还有熊胆,那可是救命的宝贝。熊皮,铺在炕上得多暖和。”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那熊已经成了囊中之物。
王友刚也被这气氛感染,摩拳擦掌。
刚才分钱的喜悦和此刻对更大收获的憧憬交织在一起。
“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野猪肉才卖几个钱?要是真能放倒一头熊,那抵得上咱们忙活大半年的。这险,值得冒。”
一向沉稳的刘志清眉头微蹙,他放下一直端着的酒碗,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林叔,清风哥,永强说得虽然提气,但那东西毕竟不是善茬。我听我爷说过,熊瞎子冬天饿瘦了,开春皮松,寻常土枪远了打不透它的厚皮和板油。而且它冲起来快得像风,一枪打不中脑袋、心脏这些要命的地方,惊了它,让它冲近了身,那可就……”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股寒意已经传递给了每个人。
林大生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刘志清投去赞许的一瞥:“志清这话说到根子上了。咱们是去求财,不是去拼命。”
他环视众人,眼神锐利,“明天,咱们的主要任务是探路,不是硬拼。先把黑瞎子沟摸一遍,找脚印、找粪便、找它们蹭痒痒的树,看清楚情况再说。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动枪。都把自家的吃饭家伙擦亮了,子弹备足了。训练的子弹,我这几天去搞来,大家还是省着点用。明天一早,鸡叫头遍,后山入口集合,谁也别迟到。”
现在能动的就四个人,先巡山倒是没问题,遇到危险赶紧鸣枪逃跑。
“成。听林叔的。”
“没问题。”
“回去就擦枪。”
众人纷纷响应,脸上的表情复杂。
既有对即将面对猛兽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更多的,是被酒精,被战友情谊,以及对巨大收获的渴望点燃的兴奋与决心。
猎人的血液在他们血管里加速流动。
这顿丰盛而热烈的晚餐,在商议这桩充满危险与机遇的狩猎计划的紧张与兴奋中,缓缓落下了帷幕。
屋外,长白山的春夜,依旧寒冷刺骨。
风声像受伤的野兽般在屯子里呜咽盘旋。
苏清风带着一身浓烈的高粱酒气,脚步有些虚浮地回到了自家院门前。
那烈酒带来的燥热还在血管里窜动,抵御着部分寒意,但被这深夜的冷风迎面一吹,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寒颤,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瞬,又似乎更加混沌了。
他摸索着推开院门,院子里黑黢黢的,寂静无声,只有他那略显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
苏清风迷迷糊糊地蹭到房门口,笨拙地拉开门闩,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
屋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带着一股冷清的空寂感。
他反手带上门,刚想凭着记忆往里摸,角落里却“嗤”一声轻响,一朵昏黄跳动的火苗亮了起来,随即煤油灯那温暖而微弱的光晕渐渐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
嫂子王秀珍还没睡呢。
她披着那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棉袄,就坐在炕沿边。
灯光勾勒出她侧影的轮廓,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种安静的等待。
苏清风喝了酒,走错了屋子,或者是故意的。
一股混合着酒气和冷空气的味道随着苏清风的靠近弥漫开来。
王秀珍微微蹙了蹙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安静的夜色:“又喝这么多酒,一身味儿……下次别去喝这么多了,伤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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