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子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直视苏清风,带着一种底层农民特有的,对土地近乎本能的执着。
“俺就靠着房前屋后那两亩薄地,种点苞米、土豆,掺和着野菜,紧巴点,也够俺一个人嚼谷了。年底队里分了工分粮,好歹饿不着。要是有个余钱,还能割上指头宽的一条肉,包顿饺子。这日子,俺知足。”
她的话很朴实,却道出了大多数守着自留地农户最真实的想法。
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个安稳。
一个自己能掌控的,最基本的生存保障。
苏清风耐心地听着,他知道李婶的顾虑。
李婶子叹了口气,接着缓缓说道:“唉,现在还能凑合着过呗。那以前啊,野菜都得抢。”
苏清风皱了皱眉头,问道:“以前,野菜也不好找吗?”
李婶子无奈地摇摇头,说:“不好找啊,大家都饿着肚子,抢着去山上找吃食。以前那些日子,雪刚化点,俺就背着个破筐,去后山刨树根。那树根又硬又涩,嚼在嘴里跟吃木头似的,可不吃它,俺就得饿肚子。”
苏清风听着,心里一阵酸楚。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穷,也吃过不少苦,但和李婶子比起来,还是好了不少。
他轻声说:“婶子,您受苦了。”
李婶子摆摆手,说:“受啥苦啊,这年头,谁家不难。俺早年丧夫,三个孩子都没能养大,生病相继夭折了。那些年,俺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啥罪没受过。有时候,就在雪地里哭啊,哭得嗓子都哑了。可哭有啥用,日子还得过。”
苏清风听着,眼眶不禁湿润了,他紧紧握住李婶子的手,说:“婶子,都过去了,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李婶子苦笑了一下,说:“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多亏了教员。”
苏清风知道,李婶子的话很朴实。
现在的情况是比以前好多了。
他耐心地听着,然后话锋一转,说:“婶子,您说的在理,自个儿有地,心里踏实。可您想过没有,为啥教员他老人家要号召咱们‘组织起来’,走集体化的道路?”
李婶子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苏清风,说:“为啥啊?”
苏清风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结合当下的政策精神,说道:“就是因为单门独户,力量太小了!就像一根筷子,轻轻一掰就断了,可要是一把筷子攥在一起,那就结实了!”
他接着说:“您看,咱们要是把地合在一起,就能用上好的种子,统一施肥,兴修水利。就说这兴修水利吧,要是各家各户自己干,哪有那人力和物力啊。可集体就不一样了,大家一起出力,挖个水渠,引来山上的泉水,那庄稼还愁没水喝?”
李婶子听着,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所触动,但很快又暗淡下去,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可万一……”
苏清风知道她担心什么,立刻接过话头,说:“婶子,您是不是担心集体化后,自己没了自主权,日子反而不好过了?”
李婶子点点头,说:“是啊,俺就怕这集体是个大锅饭,干多干少一个样,到最后俺还是吃不饱。”
苏清风笑着说:“婶子,您放心,集体不是吃大锅饭,是让大家把劲儿往一处使,把日子过得更红火。而且,集体力量大了,能办的事就多了。就比如看病这事儿……”
他特意加重了语气,说:“您现在最怕啥?不就是怕有个头疼脑热,看不起大夫,吃不起药吗?您想想,要是咱们屯子集体经济发展好了,有了积累,往后是不是就能在屯里建个卫生院?”
李婶子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说:“真能这样?”
苏清风点点头,说:“当然能!到时候,咱们社员看病,就不用大老远跑公社,说不定还能便宜些,甚至……以后条件更好了,看病不要钱也不是不可能啊。”
“看病……不要钱?”
李婶子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光芒。
对于她这个年纪,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的老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老有所依,病有所医”更具有诱惑力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时常酸痛的腰腿,那里因为常年劳作,落下了不少病根。
苏清风看着她神色的变化,知道这话说到了她心坎里,便趁热打铁。
“是啊,婶子!咱们华夏农民,从来就不怕吃苦,就怕没有指望。现在国家有政策,咱们自己也得争气。把地合起来,就是为了攥成拳头,干大事。让咱们的日子,让咱们的后代,再也不受穷,不受病痛的拿捏。这不光是种地,这是奔社会主义的好光景啊。”
李婶子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
她低着头,手指用力地绞着衣角,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一边是习惯了多年的,虽然清苦但安稳的自给自足。
那些年,她一个人守着那两亩薄地,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至少心里踏实,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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