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日军士兵喉头滚动,发出一声低咽。
寒意顺着脊背爬升,像是有谁在耳边吹气。
这荒村野地,破屋残垣,若真在此过夜,谁能保证这些静默的棺材里,不会突然伸出一只手?
公主坟一带,仅见两座孤零零的土屋。
百余人马加上辎重,根本无法容纳。
只能前行。
天色愈发晦暗,月影被云层吞没。
平池一郎整了整军帽,抬手示意队伍继续推进。
百余人的脚步踩在冻土上,窸窣作响,像是一群夜行的鼠群,缓缓渗入墓地深处。
行至一片洼地,前方传来侦察兵急促的汇报:“报告!前方道路狭窄,左侧为深水堰塘,右侧遍布无名坟冢,数量众多。”
“可曾发现八路踪迹?”
“未见。”
“前进!务必尽快寻得庇护所过夜。侦查范围扩大至五百米。”
“哈依!”
队伍再度启程,泥靴踏碎枯草,一步步逼近那座最为突兀的孤坟。
副官举起手电照去,坟包前立着一块石碑,表面光滑,毫无刻痕。
平池一郎弯腰拾起一块石头,随手一掷。
石子落入堰塘,只听得“扑通”一声,声音滞重,如同沉入深渊。
他眯起眼——这水,不浅。
四周雾气浮动,大地如墨染,每一步都像踩在未知之上。
士兵们屏息前行,心头压着一层说不清的躁动。
那孤坟静卧于夜,虽无异象,却让人脊骨发凉。
“继续走。”
平池一郎低声下令。
先头几人刚越过坟包,身后忽又响起“噗通”一声,一如方才投石入水。
他猛然转身,厉声喝问:“谁在那里?”
无人应答。
风不动,水不兴,唯有死寂蔓延。
他心头一紧。
军纪森严,士兵绝不敢妄动玩笑。
那么,是谁在黑暗中抛下了石块?
他不愿恐慌扩散,立刻高喊:“加快速度,通过此地!”
命令传下,士兵迅速列成三列纵队,疾步前行。
小径逼仄,左列士兵肩侧距堰塘边缘不过半尺。
脚步声在夜里回荡,咚、咚、咚,像催命的鼓点。
当队伍中心恰好经过孤坟时,异变陡生——最左侧七、八名士兵脚下突然下陷。
黑土如口般张开,瞬间吞噬了他们的身躯。
惨叫撕裂长空:“救命啊!”
士兵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七八条人影接连跌入水中,扑通——沉入了堰塘,四肢在水面慌乱拍打。
“快!把他们捞上来!”
平池一郎怒吼出声。
他不明白为何手下会突然落水,但毕竟来自海岛国度,每个士兵都受过游泳训练,按理不会轻易溺亡。
因此他虽惊愕,却不认为会有生命危险。
可下一瞬,局势骤然失控。
原本宁静的堰塘,在靠近堤坝的一侧猛然爆发出轰鸣,水流猛烈撞击石板,声响如雷炸开。
这片堰塘是公主坟区域储水量最大的一处,其下游连接着数个小型水塘,再往下延伸,才缓缓流入村民耕作的田地。
平常无农事时,这里并不放水,只在坝底留有细微缝隙,维持极细的水流通过。
但现在,深达五四米的坝体底部,那个直径如成年人张开双臂般宽的圆形排水口,竟被瞬间打通。
原本牢牢塞住洞口的巨大木栓,“哗”地一声被冲上半空。
积蓄数月的庞大水量,在高压之下如猛兽般倾泻而出。
紧接着,靠近堤坝的水面开始剧烈翻滚,一个庞大的漩涡迅速成形,并不断扩张。
而那八名落水的日军士兵,正挣扎在离漩涡不远的位置。
他们拼命划水,惊恐万分,却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正从水下传来。
随着旋涡越转越急,他们的身体被一点点拖向中心,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
平池一郎站在岸边,借着黯淡的月光,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八个部下大声呼救,手臂挥舞,眼神充满绝望。
岸上的同僚只能眼睁睁看着,动弹不得。
最终,那八道身影被漩涡彻底卷入,连泡沫都未留下,便消失于漆黑水面。
“八嘎,这不是我的错!”
他转身疾奔,率领残余士兵冲向下流的小水塘。
那水塘距离堰塘仅二三十米远。
当一行人抵达高岸边缘,三人同时打开手电,光束直射水面。
刹那间,所有士兵僵立当场,面色惨白。
水面上,八具躯体静静漂浮。
有的面朝天,有的俯卧不动,**的身体苍白如纸,衣物尽数撕碎。
皮肤肿胀泛白,仿佛已在水中腐烂多日。
可就在刚才,他们还活着,还在奔跑、呐喊、呼吸。
四周的景象仿佛来自炼狱,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日军士兵们握紧手中的枪,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迟疑起来。
他们曾在战场上无所畏惧,面对刀光火影亦能挺身而上,可眼前的境地却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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