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人心头一松。
这么些日子以来,王风从不慌乱的姿态早已成了队伍里的主心骨。
无论局势多么危急,只要他在,大家就觉得天塌不下来。
“接下来布置防守任务。舞成县在河源东南方向,若敌军真要动手,首选必是东门。小鬼子一向迷信大炮机枪,可他们兵力并不占绝对优势,不会傻到四面攻城。集中火力打开一个口子,既能节省力气,又能炫耀武力,这才是他们的路数。所以,我们的重点就放在东门。其他三门,各派少量兵力驻守即可。”
“至于守法,并不复杂。正常情况下,一个连依托城楼防御,火力充足的话,挡下敌方一个团的进攻并非难事。这也是抗战这些年,我们很少能从小鬼子手里夺回城池的原因。而今,我军人数虽约为敌军一半,但从守方角度看,差距并不悬殊。真正让人担心的是,敌军若有重炮轰击,咱们的城门能否撑住。”
“因此我的安排是:一营与二营上城楼,正面阻敌;三营立刻在距城门两百米外修筑环形工事,范围必须覆盖整个城门区域。一旦城门失守,一营、二营迅速后撤至工事内,与三营协同作战,继续抗击。”
“老谢,警卫营抽调一个连,立即通知百姓。让乡亲们从西北门撤离,目的地是独立山。转告他们一句话:等打跑了鬼子,我们会亲自接他们回家。”
“另外,在城门外给我布雷。别心疼家底了,有多少炸药都用上。地雷、土坑、陷阱、诡计装置,能设多少就设多少。让小鬼子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
月光洒在营地的土路上,干部们陆续散去,田雨却迟迟未动。徐子林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晚月亮挺亮,老王,我得回去整理材料,向总部汇报了。”
王风没说话。
“团长,”田雨低声开口,“为什么这次任务,没给我们医务排分派工作?”
王风轻咳两声,语气轻松了些:“你们的任务是救人,现在还没打起来,没人受伤,自然暂时不用安排。”
“可一旦开火,您哪顾得上这些?”她抬起头,“请您提前把我们的职责定下来。”
王风沉吟片刻,“行,小田。”
“到!”
“医务排进入战备状态,只要出现伤员,立即从阵地抬出,就地抢救。”
“是!”她的声音干脆利落。
“但我有句话必须说清楚。”王风神色微凝。
“您讲。”
“全排就你医术最过硬,装备又差,要是你倒在前线,整个医疗体系就得瘫痪。所以我命令你——这场战斗,不准上前线,只许在后方接应,救治撤下来的同志。”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这条命令你不服从,就别参加这次行动。”
“可是我想……”
“没有可是。”
他打断她,“你以为战场是什么?风景点?让你来看热闹的?田雨,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你留在新三团,一个姑娘,跑来一线干什么?你当这里是儿戏?流血、断肢、哭喊,你也想亲眼看看?听好了,要么执行命令,要么马上回军区医院。”
田雨愣住,眼眶泛红。
她才十九岁,嘴唇被咬得发白,最终立正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王风没再看她,只丢下一句:“能做到最好。”转身大步离去。
她站在原地,望着那道背影良久,抹了把眼角,快步跑向医务排驻地。
王风掀开屋帘进门,徐子林正盯着他,眼神古怪。
“看什么?”
王风皱眉。
“脸上没花,”徐子林摇头笑,“但你刚才那番话,可是让一朵花蔫了。那么年轻的小姑娘,骂得她眼泪直打转,你不心疼?”
王风沉默坐下,没回答。
“仗打到哪儿,人就跟到哪儿,这年头谁还能顾得上风平浪静?军装一穿,命就不再只属于自己。”
王风淡淡地说,“她若连几句重话都经不住,那这地方本就不该她来。早走一步,对谁都好。”
“真能放得下?”
“有什么放不下?”
“那姑娘模样可不差。”
“模样再好,也跟我不搭边。”
“你就没动过一点念头?”
“脑袋里装的都是任务,哪有空想这些?”
王风斜了徐子林一眼,嘴角微扬,“老徐啊,你这政委当得挺像样,可说起这些闲话,倒像是庙门口牵红线的老头儿。真闲得慌,不如去扛包!”
“你……”
徐子林哑然,只能摇头。
自从熟了脸,王风说话越发不遮不拦,句句直来直去,反倒显得格外敞亮。
天边尚未见光,一个时辰悄然过去,已是五更时分。
远处传来脚步声,整齐而轻稳。
突击队回来了,队伍前端领头的竟是段鹏,一行人列队立定,尘土未拂,已齐刷刷敬礼。
“团长,突击队归建。”
段鹏声音洪亮,“中央炮楼已炸毁,任务完成。”
王风走上前,笑着在段鹏和大牛肩上各拍了一掌:“干得漂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情况紧急,不讲多余的话。行动时你们藏身城外两侧林地,首要目标——鬼子炮手、旗手、机枪手、工兵,务必先除;其次才是指挥官和将官。但记住一条,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出手可以狠,脱身必须快。指挥权我交给段鹏,有意见没有?”
“没有!”
众人口令一致,声震夜空。
同一时间,舞城县内,刚到任的日军竹岛联队长正与孤井大队会面,密议此次由筱冢义男亲自部署的作战方案。
议事之前,竹岛先问起中整央炮楼一事。
据报,炮楼被彻底炸毁,守兵无一生还,敌人进出如入无人之境,竟无一人察觉异样。
他眉头紧锁,语气冷峻:“座炮楼形同虚设,竟无人示警?”
孤井中佐低头不语,额角渗汗。
此事成谜,却偏偏发生在他辖区之内,羞辱之意,不言而喻。
他咬牙切齿,用日语低吼:“待我踏平河源县城,擒住王风,定要让他亲口说出真相。”
随后,两人敲定行动计划,全盘遵照筱冢中将指令:以机械化部队沿北同路突进,先行轰炸河源县城,后续兵力跟进,集中火力强行破城,务求一举歼灭新三团,不留丝毫喘息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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