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刑司,书房。
午后的天光渐柔,斜斜铺落案前。
秦明面前摊着一卷新送来的宗卷。
李响的效率没有让他失望。
宗卷的封皮还带着一丝墨迹未干的潮气。
“大人,都查清楚了。”
李响侍立一旁,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丝邀功的兴奋。
“整个广陵郡要说最近这半月闹得最凶的,非陈家莫属。”
秦明未言,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根据咱们安插在各处的眼线回报,陈府最近怪事不断。”
李响压低了声音,说得绘声绘色。
“尤其是夜里。他们家那些巡夜的护卫好几个都说在后院的荷花池附近,看到过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影子。”
“那影子一晃就不见了。可它走过的地方,青石板上会留下一滩水渍。”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神秘。
“那水渍,腥得很。有胆大的凑近闻过,说跟泡烂了的尸首一个味儿。”
尸水。
秦明指尖的敲击声停了。
“陈家就没请人看看?”
“请了!”
李响一拍大腿。
“怎么没请!陈家家主的弟弟,叫陈博武的,把城里有名有姓的和尚、道士请了个遍。”
“水陆道场做了三四场,经文念得震天响,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
他嗤笑一声。
“结果呢?屁用没有。”
“那鬼影还是隔三差五地出来溜达。陈博武没辙,只能把这事死死压着,对外只说是府里进了贼。”
李响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
“不过这事在咱们广陵郡的上层圈子里,早不是什么秘密了。”
“听说……他们还去求过镇魔司。”
“结果镇魔司那边连门都没让他们进。只说,没死人,不成案,让他们自己处理。”
秦明心中了然。
这哪里是没死人不成案。
这分明是霍经天在敲打。
敲打他们在洛神祭一战中首鼠两端的态度。
这记耳光扇得不轻。
“有意思。”
秦明翻开宗卷。
里面是更详细的记录,甚至还有几张鬼影出没地点的简易堪舆图。
他看着那几个被圈出的地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那弧度藏着一丝猎人发现猎物踪迹的冷意。
试验品自己送上门了。
而且还是陈家。
这个在洛神祭中差点坏了大事,又被霍经天狠狠敲了一笔竹杠的盟友。
简直……完美。
既能拿来给自己新收的“小安”加餐,还能顺道卖陈家一个人情,把上次的摇摆之债,换成一份实打实的敬畏。
一箭双雕。
“这趟活,我亲自去。”
秦明合上宗卷,声音平淡。
李响一愣,随即大喜:“大人要亲自出手?那敢情好!要不要属下召集人手……”
“不用。”
秦明摆了摆手。
“杀鸡,焉用牛刀。”
……
三更天。
月色如霜,给广陵郡的亭台楼阁镀上一层冷白。
陈家府邸,高墙耸立,院深似海。
巡夜的护卫队举着火把,哈欠连天地走过抄手游廊,脚步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人发现。
一道黑影自墙外一掠而入,几个起落便融入了屋檐的阴影之中。
秦明贴身伏于瓦片之上,腰间那盏青铜古灯亮了一下。
一缕比夜色更深的黑烟从灯芯处溢出,如拥有生命的活物,贴地滑行,瞬间没入府邸深处。
小鬼王·小安出动了。
刹那间,一幅清晰而立体的府邸地图,在秦明脑海中铺陈开来。
哪里有护卫,哪里有暗哨,哪里有狗吠,甚至哪个房间里的人睡得最沉……
尽在掌握。
秦明唇角微扬。
有这么一个不怕物理障碍、天生匿踪的斥候,办事效率何止提升了十倍。
于是他并未急着行动,只是耐心等待着。
等那股阴邪之气。
果然。
子时刚过。
一股带着浓浓怨念的潮湿气息,从后院那片荷花池的方向弥漫开来。
秦明的眼睛亮了。
他身形一晃,沿着屋檐阴影朝着气息源头飘然而去。
……
陈府,西厢。
卧房内,熏香袅袅,锦被华床。
陈家二公子,陈思远,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这位在广陵郡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白日里斗鸡走狗,夜里沾枕便睡,浑然不知自家府邸早已成了鬼蜮。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片清辉。
就在那片月光之中,空气开始扭曲。
一滩水渍凭空出现,迅速扩大。
紧接着。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影从那滩水渍中缓缓升起。
那是一名女子。
或者说,曾经是一名女子。
她身穿早已被水泡得看不出颜色的罗裙,湿透的黑发如水草般贴在脸上、身上。
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指尖,不断滴落在名贵的地毯上。
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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