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武媚娘的身子愈发不济,胎动时有时无,常夜里惊醒,冷汗浸湿重衣。李治偶来探望,也只是站在殿中问两句胎安,目光却总不自觉飘向宣徽殿的方向,那份疏离,让武媚娘的心彻底沉了底。
腊月初八,大雪封宫,立政殿忽然传来急促的呼救声。武栀柠正陪着弘儿习字,听闻消息险些摔倒,不顾宫人劝阻,冒着风雪直奔立政殿。
殿内灯火通明,太医们束手无策,武媚娘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身下浸出大片猩红。
武媚娘:“姐姐,我从来……不想要什么孩子,我只想……让他看我一眼。”她咳了两声,“可他眼里,从来只有你。那晚他抱着我,喊的是你的名字;如今我要走了,他怕是……也不会来送我。”
武栀柠喉头哽咽,泪水砸在媚娘手背上:“媚娘,对不起,是姐姐错了,我不该……”
“不怪你,姐姐。”武媚娘轻轻摇头,气息越来越弱,“是我太贪心了。从我……从我感业寺回宫那天起,我就看着他对你好,看着你们儿女双全,我嫉妒得……快要发疯。那晚的替身,是我求来的;这孩子,是我拼着性命留住的,可终究……留不住人心。”她的手猛地一松,眼底的光彻底熄灭,“姐姐,若有来生,我再也不要做武家的女儿,再也不要……遇见你和他。姐姐……求你……替我……照顾好小公主。
武媚娘断气的那一刻,立政殿的烛火忽明忽暗,窗外的风雪卷着呜咽声灌进门缝,冻得人骨头发凉。武栀柠抱着媚娘逐渐僵硬的手,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那句“若有来生,再也不要遇见你和他”,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密密麻麻地疼。
李治是半个时辰后赶来的,身上还沾着风雪,他站在殿门口,望着床榻上白布覆身的武媚娘,又看向蜷缩在一旁、哭得几乎晕厥的武栀柠,喉结滚动了几下,终究没说一个字。太医上前回话,说媚娘是胎气尽失、心脉俱裂而亡,留下了一个早产的小公主,他只是闭了闭眼,挥手让宫人处理后事:“按妃嫔礼制下葬。
武栀柠猛地抬头看他,眼底满是红血丝:“稚奴,你就没有半分愧疚吗?”
李治转头看她:“朕愧疚的是,没能护住你,让你卷入这些是非;愧疚的是,那晚的荒唐,辜负了你的信任。”他走近一步,想去扶她,却被她侧身避开。
“可媚娘也是因我们而死。”武栀柠的声音带着哽咽,“若不是我入宫……,若不是我当初多事,劝你去立政殿;若不是你心中只有我,对她那般疏离,她何至于执念成狂,落得这般下场?该死的应该是我啊,不该是媚娘啊。”
“别胡说。”
武媚娘的葬礼办得低调,大雪覆盖了她的陵墓,也仿佛覆盖了这段荒唐的过往。武栀柠腹中的二胎本就不稳,经此一事,连日忧思哭泣,竟动了胎气,卧床不起。李治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边,亲自喂药、暖手,眼底的焦虑与疼惜,一如往昔,可武栀柠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那是武媚娘用性命留下的,再也抹不去的痕迹。
显庆三年春
武栀柠顺利诞下一名皇子,李治为他取名“显”,宠爱有加。可武栀柠却常常在夜里惊醒,梦见武媚娘浑身是血地站在床边,问她“为何偏偏是你”。
每当这时,李治都会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反复低语:“柠儿,别怕,有我在,一切都过去了。
显庆三年的春阳暖得有些迟,立政殿的海棠抽了新芽,武栀柠抱着襁褓中的安阳公主,小公主名璃,李治取“玉璃无瑕”之意,封了安阳公主,却鲜少踏足这偏殿,许是不敢,许是不愿,这孩子的眉眼间,总隐约透着武媚娘的影子。
“安阳乖,有母后在,不怕。”武栀柠轻声哄着,自媚娘去后,她便亲自照料这孩子,喂乳、换衣、哄睡,事事亲力亲为,仿佛这样便能赎清半分罪孽。宫人都说皇后仁慈,唯有武栀柠自己知道,她是在替媚娘完成未竟的心愿,也是在给自己无处安放的愧疚找一个寄托。
安阳性子安静,不似弘儿那般活泼,却极爱黏着武栀柠。有时武栀柠陪着弘、贤、显三位皇子读书,她便和安定乖乖坐在一旁,小手攥着她的衣摆,一双清澈的眸子直直望着她。
李治来看安阳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来,也只是站在殿外看一眼,或是问两句“公主安否”,便匆匆离去。可他待武栀柠愈发体贴,朝政之余总陪着她与孩子们。但有一次,安阳咿呀学语,无意间喊了一声“父皇”,李治身形一僵,竟转身快步走了,留下满殿的沉默与武栀柠眼底的无奈。
显儿渐渐长大,与弘、贤兄弟情深,却对这位小他半岁的妹妹格外呵护。每当宫人私下议论“安阳公主是庶出,生母不祥”,显儿总会涨红了小脸反驳:“妹妹是母后的亲女儿,谁敢胡说!”
武栀柠听了,既心疼又欣慰,悄悄拉过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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