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冬至,沈知妤的帆布鞋踩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的泥水沾湿了裙摆下摆,那是条洗得发白的碎花裙,领口处还缝着一块颜色相近的补丁——是孤儿院院长嬷嬷连夜为她改的,说“去了新家,要穿得干净些”。
她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攥着,属于沈夫人。沈夫人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水味,混着雨气,成了沈知妤对“温暖”的第一份具象记忆。两人走到一栋爬满常春藤的别墅前,雕花铁门上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像在宣告她即将踏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沈夫人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雨珠。沈知妤抬起头,撞进对方温柔却带着一丝复杂的眼眸——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眉眼间的弧度,和沈夫人早逝的妹妹有七分相似。
推开沉重的木门,暖黄的灯光从玄关倾泻而出,驱散了雨幕带来的寒意。沈知妤下意识地往沈夫人身后缩了缩,视线越过客厅的欧式沙发,落在楼梯转角处站着的男孩身上。
那是个穿着定制小西装的男孩,约莫十岁的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眼间和沈夫人有几分相似,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漠。他手里拿着一个变形金刚,指尖用力地抠着玩具的关节,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看到沈知妤时,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皓明,过来见过妹妹。”沈夫人轻声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哄劝。
男孩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看着沈知妤,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她沾满泥水的裙摆,又落在她洗得发黄的衣领上。“我不要妹妹。”他的声音清脆,却带着十足的敌意,“她穿得这么脏,会把家里弄脏的。”
沈知妤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脚,想要把沾着泥水的鞋子藏起来。就在这时,沈父从书房走了出来,他穿着深色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温和又威严。“好了,皓明,不许这么说话。”然后看向沈夫人,“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嗯,她叫知妤,和我那早逝的妹妹长得很像。”沈夫人摸着沈知妤的头发,指尖划过她饱满的额头,声音里终于多了一丝真切的柔软,“就当给皓明养个玩伴,也给家里添点人气。”
沈知妤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记得孤儿院院长嬷嬷说过,沈夫人的妹妹在多年前因病去世,沈夫人一直很思念她。原来,自己能来到这里,只是因为长得像一个已经不在世的人。她悄悄抬起头,看向沈夫人的脸,那是一张保养得极好的面容,眼角却藏着淡淡的哀愁,和照片里那个笑靥如花的女人确实有几分相似。
“知妤,以后就叫我爸爸,叫她妈妈。”沈父的声音很温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沈知妤,“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避风港。”
“我带她去楼上看看房间。”沈夫人牵起沈知妤的手,往楼梯走去。经过男孩身边时,沈知妤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更冷了,像是要把她洞穿。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跟着沈夫人走上旋转楼梯。
二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沈夫人推开一扇朝南的房门,房间里摆着一张粉色的小床,床头有一个白色的衣柜,书桌上放着一个崭新的文具盒。“这是你的房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沈夫人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新衣服,有连衣裙,有毛衣,都是按照沈知妤的尺寸买的。
沈知妤看着那些漂亮的衣服,眼睛有些发涩。在孤儿院里,她穿的都是别的孩子穿过的旧衣服,袖口和裤脚总是短一截。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布料柔软得像云朵。
“你先换身衣服,下楼吃饭吧。”沈夫人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沈知妤一个人。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雨还在下,庭院里的白玉兰树在风中摇曳。她低头看向手心,那颗水果糖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她拆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糖。
沈知妤走到衣柜前,拿出那件浅蓝色的连衣裙,笨拙地换上。裙子很合身,长度刚好到膝盖。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镜子里的女孩眉眼清秀,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谨慎和早熟。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朝着楼下的餐厅走去。客厅里,那个男孩还坐在沙发上,手里依旧拿着那个变形金刚。看到沈知妤下来,他抬起头,眼神里的冷漠没有丝毫减退,反而多了一丝嘲讽。
沈知妤的脚步顿了顿,然后鼓起勇气,朝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哥哥好,我叫知妤。”
男孩没有回应,只是冷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玩着手里的变形金刚,仿佛她只是空气。
沈知妤的笑容僵在脸上,她默默地走到餐厅,坐在沈父沈夫人身边。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有她从来没有吃过的糖醋排骨、清蒸鱼,还有冒着热气的鸡汤。沈夫人给她夹了一块排骨,轻声说:“多吃点,看你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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