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留下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一副被彻底掏空、连骨头缝都透着酸软的躯壳。林玄像一滩真正的烂泥,瘫在那张依旧带着潮湿霉味的硬板床上,连翻个身都嫌费劲。
他彻底“躺平”了。
什么复仇,什么恢复,什么狗屁的天命反派……都见鬼去吧!
他现在的最高追求,就是能晒到太阳,并且不被屋顶漏下的雨水浇醒。
哦,对了,还有头顶上那四个阴魂不散的玩意儿。
【天命反派】
四个幽冷的大字,如同最顽固的牛皮癣,牢牢地贴在他头顶三尺的虚空里,无论他睁眼还是闭眼(只要意识清醒),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它们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烦躁的嘲讽气息。
林玄试过了所有他能想到的、不费力气的方法:闭眼装死、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用破被子蒙头(虽然闷热且呼吸不畅)……统统无效。只要他清醒着,这玩意儿就像个自带发光效果的标签,时刻提醒他:嘿,废柴,你是天道钦点的反派哦!
“反你大爷……”林玄有气无力地嘟囔了一句,连眼皮都懒得抬。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嗡!
头顶那四个大字,极其轻微但清晰地——抖动了一下! 边缘那幽冷的色泽似乎也加深了那么一丝丝。
林玄:“……”
得,这破玩意儿还带情绪反馈的?吐槽一句就抖一下?颜色还带变?这算什么?反派专属表情包?
巨大的荒谬感冲淡了那么一丝绝望。林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自嘲。行吧,就当多了个会变色的吊灯。他认命地闭上眼,决定继续贯彻咸鱼方针——眼不见心不烦,能躺绝不坐。
破败的小院并没有因为林玄的“躺平宣言”而停止运转。相反,另一个身影正以一种近乎笨拙的、却异常坚定的姿态,强行给这滩死水注入一丝微弱的涟漪。
天刚蒙蒙亮,柴棚方向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苏晚晴起来了。
她换下了那身沾满泥污的衣裙,穿上了包袱里一套半旧的、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长发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绾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虽然依旧难掩清丽,但那身装扮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让她彻底褪去了苏家嫡女的光环,更像一个为生计奔波的普通少女……如果忽略她动作的生涩的话。
她先是用破瓢从那桶沉淀了一夜、依旧浑浊的水里,小心翼翼地澄出上层相对清澈的一点点,端到林玄门口放下。然后,她开始默默地收拾昨夜暴雨留下的狼藉。
动作依旧笨拙。拖拽被雨水泡烂的枯枝时,好几次差点把自己绊倒。清理泥泞时,泥点毫不客气地溅上她的裤脚和衣摆。但她抿着唇,眼神平静,不声不响地做着。偶尔累了,就停下来,靠着冰冷的土墙喘口气,目光会下意识地扫过林玄紧闭的房门,或者墙角那片被泥水彻底毁掉、如今只剩下一片板结泥壳的“菜地”旧址,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黯然,但很快又被平静覆盖。
林玄虽然闭着眼“躺平”,但外面的动静一点没漏地钻进他耳朵里。拖拽声,水声,细碎的脚步声,还有她压抑的、偶尔一两声的轻咳(显然她也还没好利索)……
烦!
真烦!
这女人是属陀螺的吗?被打趴下都不用喘口气就能接着转?还有完没完了?这破院子收拾得再干净能长出灵石来?
终于,在苏晚晴第三次试图把一堆烂木头堆整齐却轰然倒塌,发出不小的声响时,林玄忍无可忍,猛地掀开蒙头的破被,对着门板方向沙哑地开炮:
“苏大小姐!您这尊真神屈尊降贵在我这反派窝棚里叮叮当当,不嫌掉价吗?有这力气折腾这些破木头烂泥,不如省省,找个能晒到太阳的墙角蹲着发呆不好吗?我这小庙,真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行行好,挪挪地儿?”
门外拖拽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几息之后,苏晚晴平静无波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晰而简短:“我在做事。”
林玄一噎。又是这句!“我只做我想做的事!”的翻版是吧?
他气得想捶床,但浑身没力气,只能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做事?我看你是闲得发慌!把力气省下来,想想中午吃什么才是正经!别到时候又端出一碗能毒死耗子的汤来!”
提到吃的,林玄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高烧退了,饥饿感就格外鲜明地冒了出来。他想起苏晚晴之前熬的那碗苦得能让人灵魂出窍的药汤,胃里就一阵抽搐。
门外没再回应,只有更轻微的、刻意放慢的收拾声。
林玄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朝向墙壁。算了,跟块石头计较什么。他闭上眼,试图屏蔽外界干扰,顺便内视一下自己那彻底报废的灵海——虽然知道是徒劳,但咸鱼偶尔也会想翻个身不是?
他集中起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像蜗牛爬一样,试图运转起林家最基础的、给三岁小孩启蒙用的《引气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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