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城像一头疲惫的巨兽,蜷缩在湿热雨林的边缘。城墙是用巨大的深褐色火山岩垒砌而成,表面布满深绿色的苔藓和攀附的藤蔓,许多墙垛被茂密的蕨类植物覆盖,透着一股原始而潮湿的颓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腐烂植被的土腥味,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热带丛林的闷热气息。
城门口,两个穿着破烂藤甲、皮肤黝黑的士兵懒洋洋地拄着长矛,眼神空洞地望着稀稀拉拉入城的人流。洛灿和夏璇随着几个挑着山货的土着山民,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盘查,便踏入了这座边陲小城。
城内街道狭窄弯曲,地面是踩实的红泥,被连日阴雨泡得泥泞不堪。两侧的房屋多是竹木结构,底层架空,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芭蕉叶或棕榈叶。
街边摊贩售卖着色彩斑斓的毒蛇干、巨大的蜘蛛、奇形怪状的菌菇,以及各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草药,充满了异域风情。
赤膊的汉子、裹着彩色土布头巾的妇人、光着脚丫奔跑的孩童,构成了这座雨林之城喧闹而粗犷的底色。
连日奔波,加上被骗的巨大打击,让夏璇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阴霾。她沉默地跟在洛灿身后,目光扫过那些古怪的摊贩,却提不起半分兴趣。
洛灿的脚步在入城不久后便停下。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潮湿闷热的竹楼客栈,最终落在一条相对干燥的小巷深处。那里有一家挂着安歇木牌的小院,院墙是粗糙的石块垒砌,看起来还算牢固干燥。
“就这里吧。”洛灿的声音低沉,他们需要一处足够僻静,足够干燥的地方。
小院的主人是个沉默寡言的佝偻老妪,收了一小块碎银,便将角落一间还算干净的石屋钥匙给了他们。石屋狭小,只有一床一桌,但胜在干燥,石墙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喧嚣和湿气。
夏璇放下行囊,默默地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望着窗外爬满石缝的深绿色苔藓发呆。
“清点一下物资吧。”洛灿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打破了石屋的寂静。他没有安慰,也没有询问,只是将那个从黑风寨匪首身上缴获的、沾着泥点的皮囊放在了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夏璇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她解开皮囊的系绳,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
叮当作响。只剩下几十两黄金,几十两散碎银子,几个油纸包着的、散发着辛辣气味的黑色药丸(驱毒丸),几包晒干的、不知名的草根(止血草)。最值钱的,是那枚通体翠绿、水头极好、雕着古朴兽纹的翡翠扳指,以及那把刃口雪亮、寒光凛冽的精钢横刀。
洛灿拿起那枚扳指,对着石屋狭小窗口透进来的微光看了看。翠**滴,毫无瑕疵,是上好的翡翠。“典当了,换钱用。”他将扳指递给夏璇。
夏璇默默接过,又拿起那把精钢横刀。刀身沉重,手感极佳,比她之前用的短匕强出太多,更远胜洛灿那柄多次缠裹的旧横刀。她将刀推向洛灿,“你的。”
洛灿的目光在那把刀上停留了一瞬。刀是好刀,但他并未立刻接过,而是拿起自己那柄缠裹严实的旧刀,缓缓抽出半截。
幽冷的刀身上布满了细微的划痕和难以磨灭的暗沉血渍,那是无数次搏杀留下的印记。刀柄处,缠绕的粗布早已被汗水浸透、磨得油亮,深深烙印着他右手的掌纹。
他沉默地将旧刀重新插回刀鞘,放在一边。然后,才伸出手,接过了那把精钢横刀。入手微沉,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刀鞘传来。他掂量了一下,手腕微转,挽了个简单的刀花,刀锋破空发出轻微的嗡鸣。
随即,他解下腰间原本缠裹旧刀的粗布,开始一丝不苟地将这把新刀缠裹起来。很快,精钢的寒光被粗糙的布条掩盖,只剩下一个朴实无华、毫不起眼的刀鞘轮廓。
夏璇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默默收起那柄染血的旧刀,似乎被这无声的坚韧和务实稍稍冲淡了一丝。她拿起那枚翡翠扳指和散碎银子,“我去换钱,补充东西。”
百越城最大的店铺,是一家门脸宽阔、挂着百越宝货行招牌的石木结构大屋。店内光线昏暗,弥漫着皮革、金属、药材和灰尘混合的复杂气味。柜台后坐着一个皮肤黝黑、戴着巨大银耳环的壮硕汉子,正用一把小锉刀打磨着一根兽骨。
夏璇将翡翠扳指放在柜台上,“掌柜,看看这个。”
汉子放下锉刀,拿起扳指,对着门口透进来的光仔细看了看,又用粗粝的手指摩挲着翠绿的玉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掂量了一下,伸出五根粗短的手指,“五十两银子。”
夏璇神色不变,声音平静:“水头足,无裂无瑕,雕工古朴。八十两,不二价。”
汉子眯起眼睛,盯着夏璇看了几息,又看看扳指,最终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行!姑娘爽快!八十两就八十两!”他痛快地从柜台下数出八个十两的银元宝,推给夏璇。显然,这扳指的实际价值远不止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