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苑的时光,在浓重的药味和紧绷的守护中,仿佛被拉长、凝滞。几日的光阴悄然滑过,对洛灿而言,却如同在刀尖上艰难跋涉。
在陈老耗尽心血调配的珍贵药汤,其中几味主药,连洛灿都闻所未闻,显然价值不菲,的灌服下,在夏璇的守候与照料下,洛灿的身体,终于从那种油尽灯枯、随时可能熄灭的状态,挣扎着爬回了“重伤垂危”的范畴。
这“好转”是如此的微弱而残酷。他能勉强喝下一些温热的米粥和药汁,不再像之前那样吞咽都困难。精神清醒的时间,从最初的片刻,延长到小半个时辰。然而,身体的痛苦并未减轻分毫。
每一次微弱的咳嗽,都如同引爆了体内的火药桶,剧烈的震动牵扯着脆弱的内腑和如同布满裂痕琉璃般的经脉,带来钻心的钝痛,让他瞬间冷汗浸透里衣。
最让洛灿感到无力和煎熬的,是经脉,那里曾经是他力量的源泉,是他在寒渊在潜渊无数次绝境中搏出生天的依仗。如今,那里却如同被万载玄冰彻底冻结,一丝一毫的内力都无法感知,更遑论调动。
尝试去感应,只能换来一阵空虚无力的绞痛和经脉传来的剧烈排斥感。陈老的警告言犹在耳——妄动内力,轻则经脉尽毁,重则引发蚀藤反噬!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什么叫“废人”。这种无力感,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他煎熬百倍。
这天午后,窗外竹涛声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温暖的光斑。洛灿的精神难得地支撑了稍久一些,他看着坐在床边矮凳上,正小心翼翼用湿布巾替他擦拭额角虚汗的夏璇。
少女的脸色依旧苍白,失血的虚弱并未完全恢复,但眼神专注而温柔。她手臂上包裹的布巾,那渗出的点点暗红,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洛灿的心上。
“夏师妹…”洛灿的声音依旧嘶哑,但比前几日清晰了些许。
夏璇动作一顿,抬起头,清澈的眼眸带着询问,“洛师兄,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洛灿艰难地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她受伤的手臂,又看向一旁正在整理药箱、眉头紧锁的陈老,最后落在靠窗而立、闭目调息但难掩疲惫的夏弘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牵动胸腔闷痛,却还是坚持着,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问道,“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这邪藤…你们…如何压制的?”
他必须知道真相。必须知道,自己这条命,是如何被眼前这些人,从鬼门关前硬生生夺回来的。他要知道那份沉甸甸的恩情,究竟有多重。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夏璇的动作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陈老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浑浊的老眼看向夏弘。
夏弘缓缓睁开眼,那双锐利的眸子此刻也染着疲惫,但依旧沉稳。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洛灿,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决断,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你想知道?”夏弘的声音低沉,如同磐石相撞。
洛灿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眼神坚定。即使那真相可能如同揭开血淋淋的伤疤,他也必须面对。
“好。”夏弘没有犹豫,他的叙述简洁、清晰,却带着一种残酷的真实感,将洛灿昏迷后的绝望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你被那鬼藤彻底反噬,命悬一线。陈老诊断,命源枯竭,十日必死。” 夏弘的第一句话,就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洛灿的心头。他当时竟已走到了如此绝境!
“唯一的线索,是枯骨叟金页上那句‘蚀藤认主,需至亲皇血’。‘皇血’二字,便是那黑暗中的一缕微光。”夏弘继续道,语气毫无波澜,却让洛灿的心猛地一沉。皇血?!
“我去了寒渊。”夏弘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洛灿能想象那寒渊深处的凶险,尤其是对于一个刚刚经历蚀藤爆发、心神俱疲的人。“枯骨叟的据点已成废墟,影牙的爪牙可能仍在徘徊。所幸,找到了这个。”他扬了扬手中那片泛着金属光泽、边缘残破的金页,正是记载着蚀藤秘密的关键之物!
“赶回时,你的情况…已非‘惨烈’二字能形容。”夏弘的目光落在洛灿的右臂上,即使此刻被压制,那暗红的纹路依旧触目惊心。“形销骨立,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那藤蔓的触须几乎要刺穿你的心脏!陈老的金针也只能勉强吊住你一口气,延缓死亡。”
洛灿静静地听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夏弘话语中描述的恐怖景象,那被疯狂吞噬生命、一步步滑向死亡深渊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金页是希望,也是难题。‘至亲皇血’…”夏弘说到这里,目光转向了夏璇。
夏璇的身体不易察觉地轻轻一颤,避开了洛灿瞬间投来的、充满震惊与探寻的目光。
画面感!洛灿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残酷而震撼的一幕:少女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一道猩红的伤口绽开,温热的、带着奇异柔和光泽的鲜血,如同断了线的玛瑙珠子,一滴,一滴,沉重地滴落在那疯狂蠕动的、暗红诡异的藤蔓表皮上!每一次滴落,那贪婪的藤蔓都如同被烫到般剧烈痉挛,发出痛苦而满足的嘶嘶声,却又被一股更强大的、来自他胸口的温润光芒死死压制住蔓延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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