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的锤炼,如同无形的磨盘,碾磨着“冻土营”新丁们残存的意志和气力。极限奔跑、冻土站桩、队列鞭笞……这些周而复始的项目,其意义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折磨,更像是一场冷酷无情的筛选。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被拖去“伤病营”的身影几乎成了每日可见的风景。能咬牙坚持到现在的,无论是靠着过人的意志、优于常人的体魄,还是掌握了些微末的喘息技巧,都如同被反复锻打的铁胚,渐渐显露出一种异于常人的韧劲和近乎麻木的凶狠。
洛灿也在这持续的高压下,身体发生着缓慢而痛苦的变化。原本瘦削的骨架外,肌肉变得紧实了些,线条下开始蕴藏更坚韧的力量。对寒冷和疼痛的耐受度明显提高,至少不会在站桩时抖得如同风中残叶。
更关键的是,他对赵石头所授站桩呼吸法的运用越发熟稔,那份在极致痛苦中维持“稳中求静”的状态,让他在体能极限中支撑得更久,恢复起来也比旁人稍快一线。
这天,持续了近月余的“冻土营”基础操练,终于走到了尾声。清晨的号角依旧刺耳,但集合的队列却比最初稀疏空旷了许多。能站在这里的,眼中少了最初那份茫然无措的绝望,多了几分被苦难磨砺出的冷硬,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
张彪和李黑塔如同两尊煞神,矗立在队列前方,神色是罕见的肃穆。与他们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位从未露过面的军官。
此人身材算不得魁梧雄壮,只是中等个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浆烫得不见一丝褶皱的深蓝色军服,外罩一件半旧但擦拭得干净的皮质胸甲。腰间挎着一柄带鞘长剑,剑鞘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磨损痕迹,却不见半点污渍。
他的脸庞线条如同刀削斧劈,肤色是久经风霜沉淀下的古铜色。最令人心头发紧的是他那双眼睛——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两口结了厚冰的深潭,目光扫视过来时,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接掂量出你骨头缝里藏着多少怯懦、几分斤两。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没有张彪那般外露的暴躁,也无李黑塔那种内敛的阴鸷,却自然散发着一种让人呼吸发窒的沉重压力。他军服胸前,清晰地绣着一个“百”字。
张彪罕见地收敛了平日的嚣张气焰,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王百夫长!丁字营应到三百零七人,实到一百八十九人!请您训示!”
百夫长!王阎!这个名字仿佛自带寒气,让剩余的新兵们心头齐齐一凛。在平安县边军预备营,百夫长已是手握数百人生杀予夺实权的中层军官,远非张彪这等只管操练几十号新丁的“头儿”可比。
王阎微微颔首,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下方这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竭力挺直了脊梁的少年。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字字句句都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心上。
“还能站在这里,没趴下,没被当成废料拖走,说明你们这群废物里头,总算筛出了点能用的渣滓。”
开场白便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冷酷。
“这一个月,你们在冻土营吃的苦,挨的鞭子,流的汗和血,不算白费。”王阎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它让你们明白了一个最浅显的道理:当兵吃粮,不是请客吃饭!是刀头舔血,是九死一生!没一副能抗能造的筋骨,没一颗在绝境里也崩不掉的胆子,上了战场,就是给敌人送军功,就是拖累同袍的累赘!”
他略一停顿,冰冷的视线仿佛能将空气冻结,“但是,光能扛揍,光有蛮力,在这北境边关,还远远不够!黑狼汗国那些狼崽子,不是光靠力气大就能砍翻的蠢货!他们也有他们的勇士,他们的……‘巴图鲁’!”
当“巴图鲁”这个词从他口中吐出时,新兵队伍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倒吸冷气的声音。那是草原上对顶尖勇士的尊称,传说中能力搏虎豹、迅疾如风的可怕存在!是普通边军士卒的噩梦!
“对付那些狼崽子里的巴图鲁,靠你们这群只会挺着脖子列队冲锋的废物,上去多少都是填壕的命!”王阎的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北风卷过冰原,“所以,朝廷设这预备营,操练你们这些新兵蛋子,除了教你们听令行事、持刀砍杀,还有一层意思——筛!”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人群。
“筛出那些骨头够硬、心思够活、手脚够利落,有那么一丝可能……踏上‘武者’途径的苗子!”
“武者”二字,如同惊雷,在人群中炸响!原本那些被磨砺得近乎麻木的眼神,瞬间被点燃,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就连洛灿,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呼吸都为之一滞!
“武者,不是庙里的泥塑神仙!”王阎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清醒,瞬间浇熄了一些人眼中不切实际的幻想,“练成了,也不过是比寻常人更能打熬,更耐伤痛,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机会多上几分罢了!该死的时候,照样一刀下去,身首异处!别做什么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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