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狱的黑暗,如同亘古不变的幕布,吞噬着一切声响与生机。然而,在这片死寂之下,在那通往地脉更深处的、连浓郁煞气都因极致高温而变得稀薄扭曲的隐秘甬道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沉默而坚定地前行。
枯骨叟。
他怀中紧紧抱着那个由百年寒玉雕琢而成的玉盒,冰冷的触感透过粗布麻衣,丝丝缕缕地渗入他早已干枯的骨骼。
他那双平日里浑浊不堪、半开半阖的眼睛,此刻在绝对的黑暗中,竟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锐利光芒,死死盯视着前方,两侧的岩壁开始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泽,如同冷却却依旧蕴藏着毁灭力量的熔岩。
他如同一个最老练的潜行者,避开了所有可能的眼线与巡逻,身形在阴影中穿梭。
此地,已是寒渊狱地底深处,地煞阴脉与地火毒炎交锋最为激烈、也最为致命的前线。寻常武者,哪怕是后天巅峰,踏入此地,顷刻间便会被那无处不在的毒火煞气焚为灰烬,或是被蚀骨的阴煞冻裂魂魄。唯有像他这般,不仅修为早已臻至先天圆满,更对药理、毒煞、地火特性钻研了数十年,精通种种规避与抵御法门的老怪物,才有一线渺茫生机,能够抵达那传说中的核心之地。
越是深入,环境便越是酷烈难当。脚下的岩石滚烫得骇人,每一步落下,都需催动精纯的先天罡气包裹足底,方能避免皮焦肉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硫磺气息,以及某种金属被熔化后的刺鼻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将烧红的炭块强行塞入肺腑,带来灼烧般的剧痛。
两侧的岩壁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漆黑,呈现出熔融状态的暗红、橙黄,甚至在某些裂隙处,可以看到金红色的岩浆如同大地的血脉,缓缓流淌、滴落,将这条死亡甬道映照得光怪陆离,宛如直通九幽炼狱的熔炉通道。
枯骨叟的呼吸变得异常粗重而艰难,滚烫的空气灼烧着他早已不再年轻的气管。他枯槁的脸颊在持续的高温烘烤下,泛起一种病态的、不正常的潮红。
汗水刚刚从毛孔中渗出,还未来得及滑落,便被周围极致的高温瞬间蒸干,只在他布满褶皱的皮肤上留下一层薄薄的、带着咸涩味的白色盐霜。
但他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扭曲的弧度。那双燃烧着狂热的眼睛,穿透了扭曲灼热的空气,死死锁定了前方甬道尽头——那片豁然开朗、散发出毁灭与诞生交织气息的巨大洞穴入口!
熔火之心!
一步踏入洞穴,仿佛瞬间从阴寒地狱跨入了太阳的核心!
难以想象的恐怖高温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席卷而来!空气因极致的高热而剧烈扭曲、抖动,视线所及之处,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巨大的洞穴中央,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滚沸腾、散发着刺目欲盲的金红色光芒的岩浆湖!
粘稠炽热的岩浆,如同某种远古巨兽体内奔流不息的血液,不断鼓起房屋大小的气泡,又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轰然炸裂,溅射出漫天致命的炽热火雨!洞穴顶部,垂落着无数巨大无比、呈现出熔融状态的暗红钟乳石,如同地狱魔神口中参差不齐的獠牙,不断滴落着金红色的、“嗤嗤”作响的“火泪”。
整个空间,都被一种原始野蛮、毁灭性的轰鸣所充斥——那是岩浆翻滚的咆哮、气泡炸裂的怒吼、以及承载这一切的岩石在永恒高温下发出的痛苦呻吟!
枯骨叟佝偻瘦小的身躯,在踏入洞穴入口的瞬间,便被那狂暴无匹的热浪冲击得微微一晃。他体表那层修炼了近甲子的先天罡气,几乎是本能地激发而出,形成一层稀薄却异常坚韧的无形护罩,勉强将他与这足以瞬间碳化凡躯的毁灭性能量隔离开来。
他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快速扫过那片令人心悸的岩浆湖边缘,最终,牢牢锁定在了一处相对凸起、由某种能够耐受极致高温的漆黑岩石构成的、约莫丈许方圆的平台上。
平台之下不远处,便是那翻滚不休、散发着无尽光热的岩浆,灼热的气息如同烘炉,将平台表面的岩石炙烤得呈现出暗红的色泽,空气在其上方扭曲变形。
就是这里了!
枯骨叟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猛地深吸一口滚烫如烙铁般的空气,那灼痛感直冲脑髓,却反而让他眼中的狂热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紧紧抱着怀中那冰冷的寒玉盒,如同一个最虔诚的朝圣者,正一步步走向决定他命运的最终祭坛,踏上了那滚烫得隔着罡气都能感受到毁灭力量的黑色平台。
他盘膝坐下,动作缓慢而郑重,将那只散发着丝丝寒意的玉盒,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身前那滚烫的岩石之上。冰冷的玉盒与灼热的岩石甫一接触,顿时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蒸腾起大股大股的白色水汽,在这极致高温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动作,在此刻变得无比缓慢,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虔诚与庄重。枯瘦如同老树树根的手指,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决绝交织的微颤,轻轻打开了那封印着他二十年心血、乃至最后生命希望的寒玉盒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