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像化不开的牛乳,将断魂崖底裹得密不透风。
甄珠的靴底碾过湿滑的苔藓,每一步都带着回音。她举着荧光石往前探路,石光照亮的范围内,尽是嶙峋的怪石与垂落的藤蔓,水珠顺着崖壁滴落,砸在积水里,溅起细碎的涟漪。
“沈眠说的入口……到底在哪?”她咬了咬下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青铜短刀——那是沈眠临走前塞给她的,刀鞘上刻着简单的云纹,据说是沈眠的父亲留下的旧物。
三个时辰前,沈眠在临时搭建的营火旁,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下崖底的地图。“断魂崖看着是垂直的峭壁,其实西侧有个天然裂缝,能通到崖底的暗河。”她指尖点在裂缝处,“传说那暗河里藏着‘定魂珠’,能镇压崖底的瘴气,可我上次下去探路,没走多远就被瘴气逼回来了。”
“那你还让我去?”甄珠当时挑眉反问,却看见沈眠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与硫磺。
“这是驱瘴的药包,你贴身带着。”沈眠把布包塞进她手里,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茧子——那是这三个月来跟着猎户学劈柴、练刀磨出来的,“你比我细心,定魂珠对咱们寨子很重要,拜托了。”
此刻,甄珠果然在西侧崖壁找到了那条裂缝。裂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漆黑如墨,隐约能听见水流声。她将药包系在领口,握紧短刀,弯腰钻了进去。
裂缝尽头豁然开朗,竟是个溶洞。暗河在洞底流淌,水面泛着诡异的幽蓝,瘴气像淡紫色的纱,在水面上浮动。甄珠刚想迈步,却听见暗处传来低低的呜咽,像孩童的啼哭。
“谁?”她握紧刀,荧光石往前一照——石缝里缩着个小小的身影,浑身湿透,正抱着膝盖发抖。那孩子约莫七八岁,穿着破烂的麻布衫,看见光就往石缝深处缩。
“别怕,我不是坏人。”甄珠放轻脚步,将荧光石递近了些。孩子抬起头,小脸脏兮兮的,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你怎么在这?”甄珠皱眉,这崖底瘴气重,成年人都难久留,一个孩子怎么会在这?
孩子没说话,只是指着暗河中央。甄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暗河中央的石台上,果然卧着颗拳头大的珠子,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周围的瘴气逼退三尺——那就是定魂珠。
可石台周围的水面上,浮着数不清的黑色触手,正缓缓蠕动,像是某种生物的肢体。
“那些东西……会抓人。”孩子终于开口,声音细若蚊蚋,“我哥哥就是被它们拖下去的。”
甄珠心头一沉。她想起沈眠说过,三年前有队采药人在崖边失踪,怕是……她握紧短刀,“你在这等着,我去拿珠子。”
刚迈出两步,那些黑色触手突然躁动起来,像蛇一样朝她窜来。甄珠挥刀斩断几根,却发现断口处很快又长出新的触手,无穷无尽。她正蹙眉,却见那孩子突然从石缝里冲出来,手里举着块尖尖的石头,用力砸向最近的触手:“放开她!”
触手被砸中,猛地缩回水里。甄珠一愣,趁这间隙跃到石台上,一把将定魂珠揣进怀里。回头时,却见一条触手缠住了孩子的脚踝,正往水里拖。
“小心!”甄珠瞳孔骤缩,掷出短刀,精准地斩断触手,随即扑过去将孩子抱了回来。
孩子在她怀里发抖,却抬头看着她胸口的白光:“珠子……拿到了?”
“嗯。”甄珠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出去,我带你去找家人。”
孩子摇摇头,指了指暗河深处:“我家人都不在了,我想等哥哥……”
甄珠沉默片刻,将定魂珠拿出来。珠子的白光更盛,她忽然想起沈眠说的话:“定魂珠能安抚亡灵。”她将珠子贴近水面,白光入水,那些黑色触手竟慢慢安静下来,水面的瘴气也淡了许多。
“看,”甄珠轻声说,“它在保护这里。以后不会再有东西抓人了。”
孩子看着平静下来的暗河,眼眶慢慢红了。
离开溶洞时,甄珠背着孩子,手里握着定魂珠。裂缝外的雾气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崖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两人身上。
“我叫阿水。”孩子忽然在她背上说。
“甄珠。”她应道,脚步轻快了许多。
远处,沈眠正站在崖边眺望,看见她们的身影,挥了挥手,阳光落在她笑脸上,像三月里化开的春水。
甄珠加快脚步,忽然觉得,这三个月来的辛苦,此刻都有了意义。
阿水趴在甄珠背上,小小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他攥着甄珠的衣角,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姐姐,你背上的珠子……会发光。”
甄珠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定魂珠,白光透过布囊渗出来,在青苔石路上投下淡淡的光斑。“它叫定魂珠,能赶走坏东西。”她想起沈眠说过,这珠子是玄殇家族遗失的宝物,当年族人将它藏在断魂崖底,就是为了镇压崖下的戾气——这些事,是她穿来这三个月里,跟着玄风长老啃《玄殇秘录》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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