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青云阁的午后总带着股潮湿的霉味。云渊走在通往后山长老院的石板路上,脚下的青苔被踩得发滑,像极了此刻他心里的滋味——聚灵散的药力还在丹田翻腾,暖烘烘的灵力表层,锁灵草的滞涩感像层薄冰,稍一运功便刺得经脉发麻。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眼角的余光扫过两侧的樟树林,那些藏在枝叶里的影子比清晨更密了,黑色的衣袂在风里掀动,像一群收拢翅膀的蝙蝠。苏暮雨给的净灵符被他捏在袖中,符纸边缘的朱砂在阳光下泛出暗红,那是混入了她指尖血的缘故——琅琊云氏的血脉能让符咒威力倍增,却也会耗损她的元气。
「云师弟倒是好兴致,还在赏景?」身后传来脚步声,执法堂的李师兄追了上来。他手里握着柄锈迹斑斑的铁尺,那是执法堂用来惩戒弟子的法器,此刻尺身正微微发烫,显然蓄着灵力。「玄尘长老在院里等急了,让我来催催。」
云渊转过身,看见李师兄眼底的红血丝。这人前日在百草仙府外受过伤,被鬼书生的煞气震碎了左肩,此刻走路时左肩微微耸着,袖口下露出的绷带渗着黑血——看来幽冥宗的煞气没那么好清除。
「劳李师兄久等,」云渊拱手时,故意让对方看到自己指尖的颤抖,「方才给石大哥换伤药,耽搁了些时辰。再说……我这灵根不争气,走快了怕岔气。」
李师兄的目光在他手上顿了顿。那双手还沾着灵草的汁液,虎口处有片淡红色的灼痕——那是炼制九转还魂丹时被丹火燎到的,此刻在锁灵草的药力下泛着虚浮的红,倒真像个灵力不济的修士。他嘴角撇了撇,似笑非笑:「师弟说笑了,能炼出九转还魂丹的人,哪会连走路都费劲?」话虽如此,手里的铁尺却悄悄敛了气焰。
云渊跟着他穿过月亮门时,闻到了股檀香。玄尘长老的院子里种着大片驱蚊草,草叶被晒得打蔫,蔫黄的叶片间,一座青灰色的石亭孤零零立着,亭柱上爬满了枯藤,像老人暴起的青筋。
玄尘长老正坐在亭里的石桌旁煮茶。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手里的紫砂壶盖掀开时,腾起的热气里裹着极淡的灵力波动——那是种凝滞的白气,像冻结的雾,正是青云阁上层修士常用的「凝气诀」,只是在他手里,这功法竟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沉郁,仿佛连灵气都被染上了暮气。
「来了?」玄尘抬头时,眼皮耷拉着,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他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尝尝我这『忘忧草』煮的茶,专治心浮气躁。」
云渊刚坐下,就见石桌上的茶杯自己飘了过来。杯沿泛着圈暗绿色,茶水清得像镜子,映出他此刻紧绷的脸。他指尖碰到杯壁的瞬间,忽然感觉到一股细微的吸力——那是「探灵术」,想透过茶水探查他的灵力根基。
他不动声色地将丹田内的灵力往下压了压。聚灵散的暖意与锁灵草的滞涩混在一起,顺着经脉慢悠悠淌过,像条被冻住的小溪。果然,玄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收回了探灵的灵力。
「不错,」老道士端起自己的茶杯,呷了口茶,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能在三日之内炼出九转还魂丹,还能压制住神农尺的气息,看来百草仙府的传承,你倒是学了些皮毛。」
云渊的心猛地一跳。对方果然知道神农尺的事,甚至可能知道百草仙府的神念传承。他垂下眼帘,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影子:「弟子愚钝,只得了些炼制丹药的法子,至于神农尺……那玉佩里的虚影,弟子实在引动不了几次。」
「哦?」玄尘放下茶杯,壶盖与壶身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像敲在人心上,「可丹成那日,冲天的生机之力,整个青云阁都感觉到了。那股力量,除了神农尺,还有什么能有这般造化?」
「许是……古丹方的缘故?」云渊故意说得迟疑,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凳边缘的裂缝,「弟子也是第一次炼那种丹药,当时只觉得丹田发烫,玉佩忽然亮了,别的……实在说不清楚。」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玄尘放在膝上的手。那只手枯瘦如柴,指节却异常粗大,此刻正轻轻摩挲着道袍袖口——那里绣着半朵青云,是青云阁长老的标志,只是在袖口内侧,隐约露出点暗红色的线脚,像被血浸过。
「糊涂!」玄尘忽然提高了声音,石桌上的茶壶猛地跳了下,茶水溅出杯外,在青石板上烫出几个白印,「那是上古圣器!是能让青云阁在这末世里站稳脚跟的机缘!你竟只当它是个添火的工具?」
云渊猛地抬头,假装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清明。来了,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要说到正题了——他要的不是解释,是神农尺的控制权。
「弟子知错。」他立刻起身,拱手弯腰,姿势放得极低,「只是弟子资质浅薄,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运用这等至宝。还请长老指点,只要能为青云阁效力,弟子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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