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旗领命而去,脚步声急促而沉重。
陈启明站在书房门口,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疲惫,却吹不散心头的凝重。
他深知自己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这已超出了常规的军工生产,近乎于一场豪赌。
赌的是制造局顶尖工匠的手艺,赌的是缴获的那些珍贵弹药的质量,更赌的是前线将士能否正确使用这种超越时代的武器。
但他没有退路。
承诺已出,战况如火,他必须拿出能改变战场格局的东西。
很快,赵队官在李总旗的搀扶下快步走来,脸上混杂着期待与困惑。
紧随其后的,是制造局内公认手艺最好的老枪匠胡师傅和负责火药配比的刘师傅。
两人都是鬓发斑白的老匠人,脸上带着常年与火器打交道的油污和风霜痕迹,眼神沉稳而专注。
“大人,您找我们?”胡师傅声音沙哑,率先开口。
陈启明目光扫过三人,直接切入主题:“时间紧迫,长话短说。”
他指向桌上那支缴获的燧发短铳和自制的粗糙仿品。
“我要你们合力,用最短的时间,仿造出几支……不,一两支就好,仿造出能媲美甚至超越这支番铳的燧发枪。”
胡师傅和刘师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都是老行尊,一眼就看出那支番邦短铳结构之精巧,做工之精湛,远非明军现役任何火铳可比。
仿造?还要超越?
“大人,这……”胡师傅面露难色,“这番铳机括之精巧,簧力之强劲,铳管之匀称,皆非寻常。若要仿造,需反复试制,耗时良久,且成败难料。三五日之内要成枪,还要堪用,这……这怕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陈启明理解他们的顾虑,但这正是他找他们的原因。
“常规仿造自然不行。”他语气斩钉截铁,“所以我要你们用非常规的办法。”
“抛开量产的限制,不计工时,不计料本!”
“胡师傅,你带几个手艺最精细的徒弟,就照着这支番铳,用库房里最好的精铁,手工锉磨,每一个零件都做到极致吻合,一丝不苟!”
“刘师傅,你用缴获的那些上好火药,精选颗粒,调配出最适合这种铳管的发射药,分量务必精准!”
“目标只有一个:造出一两支射程更远、精度更高、威力更大、且绝不会炸膛的‘特供’燧发枪!”
陈启明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位老师傅:“这不是普通的军器制造,这是在打造能救前线将士性命、能震慑敌胆的利器!二位是我制造局技艺最精湛的大匠,此重任,非你们不可!”
话语中的信任与重托,让两位老匠人身躯微微一震。
他们沉默片刻,胡师傅猛地一抱拳,脸上皱纹仿佛都舒展开来,眼中燃起久违的斗志:“承蒙大人信重!老汉我打了一辈子铁,造了一辈子铳,还没碰过这等硬茬!这把老骨头,就拼上一回!”
刘师傅也重重点头:“火药的事,包在老汉身上!定配出最适合的药力!”
赵队官站在一旁,听着这番对话,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受伤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接下来的两天,制造局内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大部分工匠依旧在三班倒地疯狂生产破甲重箭,工坊喧嚣鼎沸。
而在工坊一角,胡师傅带着三名手艺最出色的弟子,围着一座小炉,几乎不眠不休,所有精力都倾注在那几支“特供”火铳上。
没有模具,没有流水线,全凭老师傅的眼力、手感与经验。
精选的铁料在炉中反复锻打,关键部件如燧石夹、击簧、扳机,更是由胡师傅亲手用锉刀一点点修整打磨,追求极致的契合与光滑。
刘师傅则埋头在火药坊,将缴获的优质硝磺木炭反复提炼筛检,用小秤精确计量不同配比,反复试验燃速与威力。
陈启明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随时解决遇到的问题,提供建议,但他更多的是信任与支持,将专业的操作完全交给老师傅们。
这是一种近乎古典的工匠精神与现代知识指引的结合。
进度缓慢,失败频出。
一根精心打磨的击簧因为淬火时温度稍高而断裂。
一个几乎完成的燧石夹因为微小误差而无法顺畅联动。
但没有人抱怨,没有人放弃。
每一次失败都积累了经验,每一步都更接近成功。
第三天黄昏。
就在五千支破甲重箭如期装箱,准备运往兵部之际。
角落里的工作也进入了最后阶段。
胡师傅双眼布满血丝,双手却稳如磐石,将最后打磨完毕的零件小心翼翼地组装起来。
咔嗒。
一声轻响,所有部件严丝合缝地结合在一起。
一支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造型精悍的燧发枪呈现在众人面前。
枪管笔直,枪机结构紧凑,胡师傅甚至根据陈启明的模糊建议,在枪管上方增加了一道极细的准星凹槽。
另一旁,刘师傅也捧来了一个小陶罐,里面是精心调配、颗粒均匀的发射药和一批精心铸造的铅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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