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明掷出的回信,如同一道战书,划破了短暂的平静。
西山玉泉湖,这个曾经发生过刺杀与反杀的地方,再次被选为会面的地点。
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既有警示的意味,也表明了某种不愿在对方地盘上谈判的强硬姿态。
三日期限,转瞬即至。
这三天里,制造局外松内紧,表面的生产依旧忙碌,暗地里的戒备却提升到了最高级别。
李总旗亲自挑选了最精锐的缇骑,化装成樵夫、猎户、香客,提前数日便秘密潜入西山,在玉泉湖周围的密林中布下了天罗地网。
每一处制高点,每一条小径,都在严密的监控之下。
后山的密营更是加强了守卫,王铁匠带着核心工匠日夜赶工,新一批的“简式燧发枪”正在加紧装配,装备给最可靠的护卫队伍。
陈启明则将自己关在书房,反复推演着会面时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相应的应对策略。
他深知,这次会面绝非简单的商业谈判,而是与一方枭雄势力的首次正面接触,其中蕴含的风险与机遇同样巨大。
第三日清晨,天色微明。
陈启明换上一身利落的青袍,外罩一件半旧披风,并未穿戴官服,显得低调而干练。
李总旗带着八名精挑细选、暗藏利刃短弩的缇骑,护卫在侧。
“大人,一切已安排妥当。西山周边已布下二十处暗哨,湖心亭也在掌控之中。”李总旗低声禀报,眼神锐利如鹰。
“出发。”陈启明点头,目光沉静,“记住,今日以窥探虚实为主,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动手。”
“是!”
一行人悄然从制造局后门离开,混入清晨出城的人流,向着西山方向行去。
辰时末,玉泉湖已然在望。
深秋的西山,层林尽染,湖水碧蓝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景色清幽静谧,仿佛从未发生过之前的腥风血雨。
陈启明在李总旗等人的护卫下,再次登上了湖畔那座半山腰的观景亭。
此处地势较高,视野开阔,既可俯瞰整个湖面,又能将通往湖心亭的道路尽收眼底,且林木掩映,便于隐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湖面只有几只水鸟掠过,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樵夫的山歌,一切看似平静如常。
午时初刻将至。
湖对岸的柳荫深处,悄然驶出一叶扁舟。
舟上只有三人。
一人操桨,是个面色黝黑、筋骨强健的汉子,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湖面。
船头立着两人。
其中一人,正是三日前在茶铺见过的斗笠男子,此刻他依旧戴着斗笠,看不清全貌。
而另一人,却让陈启明目光一凝。
那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癯,肤色微黑,下颌留着短须,穿着一身看似普通、实则用料考究的深色绸衫,负手而立,气度沉静,眼神平和,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气息。
此人绝非寻常角色!
小舟不疾不徐,向着湖心的小亭驶去。
陈启明对李总旗使了个眼色。
李总旗会意,发出一声模仿鸟叫的唿哨。
这是安全的信号,表明对方确实只来了三人。
小舟稳稳停在湖心亭旁。
斗笠男子和那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先后登亭,操桨的汉子则留在船上警戒。
中年人目光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半山腰的观景亭方向,仿佛早已知道陈启明在那里。
他微微一笑,遥遥拱手,声音清朗,带着闽地特有的腔调,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可是制造局陈主事当面?在下泉州郑氏,排行第三,贱名不足挂齿。主事选此清幽之地相会,真是好雅兴。”
郑氏!排行第三!
陈启明心中剧震!郑芝龙的三弟?莫非是历史上郑芝龙的重要助手和智囊郑鸿逵?
没想到,对方竟然派出了如此重量级的人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也拱手回礼,声音平稳:“郑三爷远道而来,陈某有失远迎。此地虽曾有些许喧嚣,却也别致,正好说话。”
双方隔空喊话,开场便带着机锋。
陈启明点出“此地曾有喧嚣”,既是提醒,也是示威。
那郑三爷却恍若未闻,笑道:“陈主事快人快语。那日见到主事麾下所售‘黑油’,功效神奇,尤胜海外之物,令我辈叹为观止。今日冒昧前来,一是想当面表达敬佩之情,二来,也确实有一桩生意,想与主事细细斟酌。”
“郑先生过奖了。”陈启明淡淡道,“雕虫小技,不过是为解燃眉之急。却不知郑先生所言的大生意,是何种生意?”
郑三爷目光微闪,缓缓道:“主事可知,海上风波险恶,万里波涛,全仗舟船之利。舟船之命脉,在于龙骨水密,防腐防蛀。主事手中之油,于我等而言,堪比黄金。此乃一利。”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加清晰:“再者,东南沿海,如今红毛夷猖獗,船坚炮利,屡犯我海疆。我辈虽奋力抵抗,然火器终究差人一筹。闻主事精通火器铸造,能造出自生火铳,此乃国之利器!若主事能助我一臂之力,则海疆安宁,指日可待。此乃二利,亦是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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