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气通道内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带着陈年铁锈、腐烂有机物和刺鼻化学试剂的混合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头盔上那束微弱的光线,在布满粘稠油污和厚重灰尘的管壁上艰难地切割出一小片昏黄的光斑,成为我们唯一的方向标。
脚下是湿滑、凹凸不平的金属地面,每一步都必须极其小心,任何一点失足都可能引发足以暴露行踪的声响。
空气凝滞不流通,只有我们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声,以及衣物摩擦管壁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窸窣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不断向下、向内延伸,偶尔出现陡峭的拐角或锈蚀的扶梯。我的“生物电感知”在这完全封闭的金属环境中,仿佛被放大了数倍,又像是被无数无形的蛛网层层缠绕。
从建筑深处传来的那股澎湃而冰冷的“幽灵频谱”暗流,在这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大,它不再仅仅是背景噪音,而是一种活着的、充满秩序却毫无生命温度的庞大存在。
它像无数条细微的、冰冷的电流,持续地穿透厚重的金属壁,扫描、探测着我的神经,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心和越来越剧烈的、如同钢针攒刺般的头痛。这感觉,比在黑市诊所时强烈何止十倍!
仿佛我们正沿着巨兽的主动脉,一步步爬向它那颗冰冷而残酷的心脏。
李哲在我前方匍匐前进,沉重的装备包不时刮擦着管壁,发出细微的声响,每一次都让我的心跳骤停一瞬。
他偶尔停下来,用改装过的便携终端扫描前方的空气成分和微弱的气流变化,试图判断出口的位置和安全性。
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紧贴着雨披,显露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前面……有光,还有风扇声。”李哲突然停下,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同时迅速关闭了头灯。
我们屏住呼吸,隐藏在黑暗中。果然,在前方拐角处,隐约透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灰白色光线,伴随着低沉的、持续不断的空气循环系统的嗡鸣。
那里应该是一个通风井或者连接主通风管道的节点。
我们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挪到拐角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眼前是一个稍显开阔的竖井底部,墙壁上嵌着巨大的、布满灰尘的排风扇叶片,正在缓慢而沉重地旋转,扇叶间的缝隙透出上方空间的光线。风扇的噪音掩盖了我们的存在。
上方,是一个用格栅封住的通风口。
李哲示意我警戒,他则迅速从装备包中取出一个带伸缩杆的微型探头,小心翼翼地穿过旋转扇叶的间隙,将摄像头贴在了上方的格栅上。他手腕上的微型屏幕亮起,显示出探头捕捉到的模糊画面——那似乎是一个宽敞的空间,光线明亮但冰冷,摆放着许多大型仪器设备。
他调整着焦距和角度,画面逐渐清晰。
下一秒,李哲的身体猛地僵住了,握着手腕屏幕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抽气声。
“老天……”他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我凑过去,看向他手腕上的屏幕。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透过通风格栅的缝隙,我看到的是一个足以让任何 sane(心智健全)的人类灵魂战栗的景象——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充满未来科技感却散发着地狱气息的核心实验室。
空间开阔,挑高极高,天花板是冰冷的金属网格,嵌入无数发出惨白光芒的无影灯,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却毫无生命温度。
空气中弥漫着高浓度消毒液、臭氧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组织培养液和轻微**混合的甜腻气味。
而最冲击视觉的,是整齐排列在实验室中央的,两排巨大的、圆柱形的透明生命维持舱。足足有数十个!
每一个舱体都连接着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管线,如同怪异的寄生藤蔓,接入复杂的生命支持系统和监控仪器。舱体内充满了淡蓝色的、微微冒泡的营养液。
而浸泡在营养液中的……是人。
活生生的,或者说,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又像是被无形的恐惧冻结,不受控制地扫过那些舱体。
第一个舱体: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男子,双目紧闭,面色是一种不自然的死灰,口鼻覆盖着呼吸面罩。
是他!李强!那个我们最早接触的、被“构建型”纳米虫透支生命力的程序员!他竟然在这里!他的生命体征监护仪上显示着微弱但稳定的曲线,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维持在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像一件被精心保养的……实验器材。
第二个舱体:里面的躯体已经几乎无法辨认人形,如同一具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的木乃伊,皮肤紧贴着骨骼,呈现出可怕的蜡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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