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窗缝斜照进来,落在地上的青砖上,映出一道清冷的光痕。玉佩仍贴在薛明蕙的额前,谢珩的手一直握着她的,未曾松开。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深长,像是沉入了梦中。谢珩以为她已无碍,正欲稍缓心神,却见她眼皮忽然一颤,手指猛地攥紧了他的袖角。
谢珩立刻俯身问道:“怎么了?”
她并未睁眼,唇瓣微启,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在烧东西……不是羊皮了。”
“烧什么?”他追问。
“是木头架子,上面挂着一块布,写着字。”她喘了口气,眉头紧紧皱起,“我看不清,风太大,布一直在晃。但我知道那个地方——临江的寨子,下面有船坞,水声很急。”
谢珩凝视着她:“江南水寨?”
她点头,骤然吸进一口气,身子猛然绷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与此同时,北狄金帐之内,火盆燃得正旺。耶律弘盘坐于毡毯之上,面前摆着一座沙盘。他左手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沙粒间。
血珠甫一触沙,竟自行游走,缓缓凝聚成八个字:谢珩妻薛氏,命劫未解。
耶律弘望着那八字,嘴角缓缓扬起。他摘下右眼的眼罩,露出一只泛黄的眼睛,瞳孔缩成细线。
“还没死?”他低声呢喃,“那就再添一把火。”
他抓起一根狼牙,狠狠刺入自己胸口。鲜血涌出,顺着手臂图腾蜿蜒而下。他咬紧牙关,将血涂抹在沙盘边缘,口中念出一串晦涩难明的咒语。
沙盘上的字迹开始扭曲、裂开,最终幻化成一张脸——正是薛明蕙闭目昏睡的模样。她额贴玉佩,眉心微微颤动。
耶律弘冷笑:“你以为一块破玉就能躲过去?你做的梦,我全都看得见。”
他抬起指尖,蘸血凌空画符。火盆中的火焰猛然蹿高,整个帐篷被染成赤红。
“我要让谢珩亲眼看着你断气。”他低语,“我要他跪在你尸身旁,求我让你多活一天,哪怕只有一天。”
他掀帘而出。风雪扑面而来,远处狼嚎此起彼伏,一声接一声,撕破夜空。
他仰头望月,轻声道:“今晚,你也做噩梦吧。”
国公府内室,薛明蕙猛然睁开双眼。
她起身太急,险些跌下床榻,谢珩一把扶住她:“蕙娘!”
她喘息急促,眼神却异常清明:“他看见我了。”
“谁?”
“那个用狼血施术的人。”她紧紧抓住谢珩的手腕,“他知道我在做梦,他还进了我的梦。”
谢珩眉头紧锁:“你说什么?”
“我不是自发梦见水寨的。”她摇头,声音微颤,“是他把我拉进去的。他让我看到那块布,就是想让你知道——去江南。”
谢珩盯着她:“你是说,这是个陷阱?”
“是两个陷阱。”她说,“我们若去了江南,便正中他下怀。但他真正想要的,不是你的人,是我的命。”
话音刚落,她喉头一甜,又咳了一声。春桃急忙递上帕子,她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
谢珩看见那抹鲜红,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能以狼血占卜,我也能借血纹窥天机。”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只要我还活着,就能与他对峙一次。”
“不行。”谢珩断然拒绝,“你现在连坐稳都吃力,不能再耗损心神。”
“可他已经盯上我了。”她抬眼看他,“你不明白,这种人不会只试一次。他会一次次来,直到我死为止。”
谢珩沉默片刻,将玉佩重新贴回她额头。
她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目光更加坚定:“刚才那一幕并非虚妄。水寨真实存在,他在那里藏了东西——不是兵器,也不是军队,而是祭祀所用之物。铜鼎、长幡,还有刻满符文的木桩。”
谢珩一字不落地记下。
她继续道:“他要在月圆之夜动手,以我的血气启动阵法。若我没猜错,他已在江南寻了个替身——一个与我相貌相似的女子,囚于暗处,每日放血养蛊。”
谢珩眸光一寒:“所以他不怕杀不了我?因为他根本不必亲自动手?”
她点头:“只要我在京城咳血,那边的阵法便会感应。待月亮升至中天,两地同时施法,我便必死无疑。”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春桃站在角落,听得手脚发凉,不敢言语。
谢珩放下玉佩,再度握住她的手:“那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不能去江南。”她说,“至少不能带大军前往。他设的是局,你一动兵,他就知你惧了,反而会加快行动。”
“那我不去,任他在那里施法?”
“你可以派人。”她喘了口气,“必须是你信得过的人,还要伪装成不知情的模样混进去。最好是商人、渔夫,或是逃难的流民。”
谢珩思忖片刻:“青崖可以办到。”
“好。”她顿了顿,“但你要记住,别让他们轻举妄动。等我这边有了新的预兆,再让他们行动。”
谢珩点头:“我明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