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屏住呼吸,手指紧扣树根。那人低头嗅了嗅地上的血迹,直起身来环顾四周。
谢珩一动未动。
风掠过林间,树叶沙沙作响。那人向前走了两步,踩断了一根枯枝。
谢珩缓缓抽出判官笔,贴着地面轻轻滑出些许。他另一只手往后探了探,薛明蕙仍伏在他背上,脸颊贴着他的肩头,呼吸微弱而轻浅。
那人伫立片刻,转身朝同伴走去。
“往东边搜。”他说。
脚步声渐行渐远。谢珩又等了几息,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低头看向背上的女子,她眉头紧蹙,唇色苍白如纸。他伸手探了探她袖中的荷包,还在。铜钥未失。
不能再耽搁了。
他撑地起身,稳住薛明蕙,借着树干缓缓后退,一步步退出那片区域。随后转向西行,弯腰前行,避开开阔地带,专挑密林穿行。
护城河就在前方。
他知道那里有一段塌陷的城墙,守军始终未修,仅以木栅拦挡。那是进城最快也最险的一条路。
脚下的泥土渐渐湿润,空气里泛起河水的气息。远处传来水声,夹杂着铁链晃动的脆响——是巡夜人在敲梆示警。
他加快步伐。
穿过最后一排灌木,河岸赫然显现。天上浮云遮月,水面漆黑如墨。对岸的城墙巍然矗立,缺口处的木栅歪斜断裂,似曾遭人强行撞开。
他咬牙踏入河中。
水至膝上,寒意刺骨。他一手扶稳薛明蕙,一手紧握判官笔,警惕四周可能的偷袭。河底泥泞湿滑,每一步都艰难沉重。中途她忽然轻颤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快到了。”他低声安抚。
终于登岸。他倚墙喘息,正欲攀爬,忽闻上方有动静。
有人在城墙上走动。
他立刻贴墙蹲下,抬头望去。两名巡逻兵提灯经过,身影映在墙上。他们在缺口处低语几句,随即离去。
机会只有一次。
他将薛明蕙牢牢绑紧在背上,双手抠住石缝,开始攀爬。右手发力时,肩伤崩裂,鲜血顺着臂膀流淌。他咬牙忍痛,脚下一滑便重新踩稳,动作丝毫不敢停滞。
爬至半途,她突然咳嗽起来。
一口温热的血喷在他颈侧,黏稠滑落,顺着衣襟渗入胸口,洇开一片暗红。
就在此刻,他察觉到血迹异样——那血在布面上缓缓晕开,竟显出三个模糊的人影,高高伫立,手中似握弓弩。
他瞬间明白。
那是埋伏的位置。
他加速攀爬,最后一跃翻上城墙。刚落地,一支利箭擦耳飞过,钉入身后土墙。
敌人已发现他。
他拔出判官笔,左手将薛明蕙护在怀中,右臂横扫。第二支箭袭来,他以笔格挡,发出清脆声响。
箭矢偏斜坠地。
第三支箭自侧方疾射而来。他侧身闪避,箭尖划破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他无暇顾及伤口,抱着她便朝城楼疾奔。地面散落碎石与铁蒺藜,他凭记忆绕行,三步一折,避开陷阱。
前方巷口骤然冲出一群禁军,为首的将领手执令旗,腰间悬着九眼天珠。
正是二皇子亲卫。
那人挥手厉喝:“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
谢珩猛然前冲三步,撞破一扇窗棂,躲入旁侧小屋。箭矢击打屋顶与墙壁,噼啪作响。
屋内昏暗,唯有一张破桌、半截残烛。他靠墙坐下,喘息着检查她的状况。她双目紧闭,嘴角不断渗血,指尖冰冷如霜。
他取出玉佩,贴于她额际。她睫毛微颤,却未苏醒。
外面脚步逼近,敌人正逐步合围。
他抱起她,准备突围。刚行至门口,她忽然睁开双眼。
目光涣散,却死死盯住东侧角楼。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那方:“那里……换防……有空隙……只剩十息……”
话音未落,头一歪,再度昏迷。
谢珩毫不迟疑。他冲出门外,朝着她所指方向疾驰而去。两队守军正在交接,阵型松散。他趁机跃上台阶,一口气奔至半楼。
一支冷箭迎面射来。
他旋身挡在她前方。箭矢贯入左肩,深陷血肉。鲜血迸溅,落在她脸上。
他闷哼一声,继续向上奔跑。
楼梯尽头便是主城楼。守将立于烽火台前,正欲下令关门。
谢珩抽出判官笔,奋力掷出。
笔尖贯穿守将咽喉,其身躯轰然倒地。传令兵尚未出声,他已飞身上前,一脚踢翻油罐。火焰轰然腾起,浓烟滚滚,却被风吹向内城,未能传递讯号。
他喘息着,再次背起薛明蕙,踏上最后几级台阶。
城楼下,禁军仍在集结。远方皇宫方向火光冲天,鼓声低沉急促。
他知道,宫门前已然开战。
他低头看她。她眼皮轻颤,鼻尖滴下一滴血,落在他颈间,滚烫如焰。
她唇瓣微启,声音几不可闻:“别回头……往前走……我在……”
他迈步前行。
脚下的台阶染满鲜血,一路延伸至城楼之巅。风卷灰烬扑面而来,远处钟声响起,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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