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琢玉 第128章 求助

诏狱深处，阴冷潮湿的空气中裹挟着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陆子冈靠坐在冰冷的石墙边，身下只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镣铐加身，行动间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在这死寂的牢狱中格外刺耳。

他被带入诏狱后，并未立刻被提审用刑，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但也深知这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锦衣卫只是将他投入这单间牢房，便锁门离去，再无动静。

黑暗中，陆子冈的目光却异常清明。

他闭上眼，将近日来的种种异常在脑中细细梳理：严世蕃先是找自己雕刻玉牌被婉拒，旋即师弟赵二四不久后便“意外”溺亡；紧接着，严世蕃频繁出入皇后的住地；最后，便是皇后勃然大怒，直接动用锦衣卫将自己下狱……

一条清晰的线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严世蕃……”陆子冈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寒意渐生。

他几乎可以肯定，赵二四的死绝非意外，定是严世蕃为了灭口，或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严世蕃针对自己，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当初拒绝为他琢玉那么简单。他是借皇后之手除掉自己……这手段可谓狠辣刁钻，直接利用了后宫微妙的关系和皇后的威严。

“可他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陆子冈蹙紧眉头，这是他唯一还想不通的关键。仅仅因为拒绝雕玉？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严世蕃虽是工部侍郎，权势不小，但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工匠的不顺从就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弄出人命、算计到皇后头上。这背后定然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一个足以让严世蕃感到威胁或必须除掉他的理由。

他反复回想与严世蕃有限的几次接触，试图找到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这种对关键动机的未知，让他仿佛置身于浓雾之中，明知有危险，却看不清危险来自何方、具体为何，这种滋味最是磨人。

但他并未慌乱。多年的琢玉生涯早已磨砺出他异于常人的耐心和冷静。越是珍贵的玉料，下刀越需谨慎；越是复杂的局面，越要沉心静气。他相信，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那位飞奔而去的小公主身上了。只盼她能顺利将消息带给端妃，而端妃……能有机会将话递到御前。

想到那个小小的人儿为自己焦急奔跑的模样，陆子冈冰冷的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暖意和愧疚。

与此同时，陆家小院内，叶芸宣正坐在窗前，手里虽拿着针线，却心绪不宁，一针也缝不下去。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

她的右眼皮从午后就开始跳个不停，心中莫名地发慌。往常这个时辰，子冈早已归家，即便偶尔在御用监多耽搁些时候，也会托个小太监或工匠捎个口信回来，绝不会像今日这般音讯全无。

“难道是宫里活儿紧？或是玉料出了问题？”她试图安慰自己，可那股强烈的不安感却越来越浓，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华灯初上，却仍不见丈夫的身影。

叶芸宣再也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决定去离皇宫不远处的顾鼎臣顾大人府上问问。

她匆匆披了件外衣，也顾不上仔细梳妆，便心急火燎地出了门。

顾府门房认得这位陆师傅的夫人，见她来访，面带急色，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传。

不多时，叶芸宣便被引到了书房。

顾鼎臣见叶芸宣此时前来，且脸色苍白，眼中满是焦虑，心下便是一惊，放下书卷问道：“芸宣，你今日怎么匆忙前来，可是发生了何事？”

叶芸宣也顾不得许多礼数，急声道：“顾大人，冒昧打扰！我是想来问问，您可知子冈今日为何至今未归？以往他从不会这样毫无音讯的，我……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担心别是出了什么事……”她的声音因担忧而微微颤抖。

顾鼎臣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子冈还未回家？按例他今日无需在宫中坐班，应该早出来了。”他沉吟片刻，安慰道，“你先别急，或许是临时被什么差事绊住了，宫中有时也确实会有些突发的事情需要他们这些匠人处理。”

话虽如此，但看着叶芸宣那副忧心忡忡、坐立难安的模样，联想到陆子冈素来沉稳、绝不会让家人如此担心的性子，顾鼎臣自己心里也打起鼓来。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两步，果断道：“这样，你且先在府上稍坐片刻，喝口茶定定神。我这就派个得力的人，立刻去宫门口打听打听，看看御用监那边今日是否有什么异常。”

叶芸宣连忙感激地道谢：“多谢顾大人！多谢您！”

顾鼎臣摆摆手，立刻唤来老管家，低声吩咐了几句。老管家领命，脚步匆匆地离去。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叶芸宣坐在椅上，双手紧紧绞着帕子，目光不时望向门外，每一秒都如同煎熬。顾鼎臣虽故作镇定地喝着茶，但不时望向漏刻的眼神也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与陆子冈相交甚笃，深知其才华与品性，更明白在这深宫之中，有时祸事来得毫无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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