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雅克萨的硝烟与欢呼声,通过电波与信使,跨越万里山河传回南京时,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在共和国的心脏地带——繁华富庶的江南,悄然升级。如果说北方战线是对外来威胁的武力征服,那么这场南方的战争,则是对内部思想的无声绞杀与重塑。
南京,秦淮河畔,一座新建的、略显突兀的三层灰色建筑,便是这场新战争的司令部——《大明皇家日报》总部。在这里,闻不到一丝脂粉香气,只有浓郁的油墨芬芳与纸张特有的呼吸。一楼的巨大厂房里,十几台由蒸汽机驱动的巨大滚筒印刷机,正如同钢铁巨兽般轰鸣着、颤抖着,将成卷的白纸吞入,再吐出印满了方块字的新闻报纸。编辑、记者、排版工人如同工蚁般,在这座新时代的“思想心脏”里忙碌地穿梭,他们的每一次奔走,每一次落笔,都将汇聚成一股强大的舆论洪流,流向共和国的四面八方。
然而,一股同样源于江南的暗流,正试图污染这股洪流的源头。
“春秋社”,这个由前朝遗老、失意士绅和对新政抱有刻骨仇恨的江南大族所组成的秘密团体,在经历了初期镇压的恐慌后,学会了更加隐蔽和恶毒的斗争方式。他们意识到,与共和国强大的军事和暴力机器正面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他们将战场,转移到了人心中,转移到了街头巷尾的茶馆酒肆和每一个普通百姓的耳朵里。
他们的手段,古老而有效。他们斥巨资收买了各地最负盛名的说书先生,让他们将北伐战争,改编成一出出悲情大戏。在苏州的玄妙观,在扬州的瘦西湖畔,说书先生们拍案惊堂,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讲述着一个与官方截然不同的故事:
“话说那护国公顾昭,大权在握之后,不思与民休息,反而好大喜功,竟要效仿汉武,征伐那万里之外、鸟不拉屎的罗刹国!诸位看官可知,那是什么地方?冰天雪地,滴水成冰!我大明十万好儿郎,就这么被他一纸令下,驱赶到了那片蛮荒之地!便是前线传回捷报,可谁又知道,那雅克萨城下,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紧接着,他们会秘密散发一种用劣质纸张秘密印制的“小报”。这些小报没有固定的刊名,却用最耸人听闻的标题和内容,攻击着新政的每一个角落。
一篇题为《血染黑水河,谁闻慈母泣》的文章,将雅克萨之战**和**队的伤亡人数夸大了整整十倍,并编造出“十万青年上战场,一朝化为北地骨,春闺梦里空断肠”这样极具煽动性的悲情民谣,在妇孺之间迅速流传。
另一篇则故弄玄虚,将前段时间因为海贸交流而传入、并被有效控制住的天花和一些新型病毒,重新归结为“天谴论”,宣称顾昭开海禁、办工厂、改军制,桩桩件件“有违天和,倒行逆施”,这才引来了上天的惩罚,而北伐战争,便是这天谴的最终体现。
这些言论,如同潜伏在水下的水蛭,无声无息地附着在民众朴素的情感之上,吸食着他们对新政的信任,制造着恐慌与疑虑。
在南京的一家茶馆里,刚刚通过扫盲班学会认字的小商人王二郎,正听得心惊肉跳。他的独子去年刚刚报名参军,就在赵率教的北方军团里。说书先生口中那凄惨的景象,让他坐立不安。邻座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小报”,上面那句“十万青年化为骨”的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
共和国,真的错了吗?护国主,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功业,在拿年轻人的性命去填一个无底洞吗?
就在这种疑虑如同瘟疫般蔓延之时,《大明皇家日报》的反击,以一种雷霆万钧之势,全面展开。顾昭深知,思想的阵地,你不去占领,敌人就一定会去占领。他授意下的报社,打出了一套他那个时代才有的、足以颠覆江南士大夫想象的“组合拳”。
第一招,名为“英雄叙事”。
《皇家日报》迅速开辟了头版最重要的位置,设立了一个名为“北方战报”的全新专栏。但这个专栏不谈战略,不讲战术,而是用一种近乎连载小说的笔法,每日刊登一位在雅克-萨保卫战中涌现出的英雄士兵的真实事迹。
第一天的主角,是那位在肉搏中用刺刀结果了哈巴罗夫的年轻军官。报纸上不仅有他英武的半身素描画像,更有对他身世的详细介绍:他叫王铁虎,来自山东的一个普通农家,他的父母因为新政分到了三十亩地,他参军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卫自家的田地,让爹娘能过上好日子”。报纸还刊登了他写给母亲的家信片段,字迹朴拙,情感真挚。
第二天,主角是一名在守城战中失去左臂,却依然坚持战斗的炮兵。第三天,是一名在极度饥饿中,将最后一块皮子让给更年轻战友的老兵……
这些报道,让前线的士兵,不再是一个冰冷的伤亡数字,而是变成了一个个有血有肉、有家人、有梦想的普通人。他们的牺牲和英勇,与每一个读报的民众产生了强烈的情感共鸣。王二郎在读到王铁虎的故事时,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场战争,与自己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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