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暖阁之内,那场决定大明未来数十年政治格局的内阁重组会议所带来的余波,尚未在紫禁城的红墙黄瓦间完全消散,顾昭却已如同一位从不停歇的棋手,落下了他筹谋已久、足以颠覆整个帝国经济版图的下一步棋。
对于刚刚掌控了内阁,将自己的意志初步贯彻于帝国中枢的顾昭而言,清洗朝堂、排除异己,仅仅是为即将到来的大手术扫清了障碍。他真正想要构建的,是一个能够支撑起庞大军费开支、足以应对内忧外患、并且能将帝国每一分潜力都压榨出来的全新国家机器。而这台机器的心脏,便是金融。
崇祯三年的初秋,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日子。
北京城,正阳门大街最繁华的地段,一座崭新的三层楼阁拔地而起,彻底改写了这条街的天际线。这座建筑通体由上好的石料与金丝楠木构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其规制之宏伟,竟隐隐有几分皇家宫殿的气派。正门之上,一块巨大的紫檀木牌匾高悬,由当今天子崇祯亲笔御题的四个鎏金大字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大明皇家银行”。
银行开业这一天,整条正阳门大街被围得水泄不通。百姓、商贾、士子、甚至一些闻讯而来的外国商人,都汇集于此,带着好奇、揣测与深深的疑虑,仰望着这座前所未有的宏伟建筑。
几天前,一道圣旨便已昭告天下,震惊了所有人的耳朵。
崇祯皇帝以雷霆万钧之势下旨,宣布将近年来声名鹊起、由北境总督顾昭一手创办的“镇北银行”,与之前整合了无数皇庄、官营产业的“皇家商会”正式合并,改组升级为“大明皇家银行”。
圣旨中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花:
其一,大明皇家银行被确立为帝国唯一的官方指定银行,其地位之尊崇,前所未有。
其二,银行将独揽天下钱法铸币之权,未来大明所有流通的制式银元、铜钱,都将由此统一铸造、发行,旨在从根源上杜绝私铸泛滥、成色不一的乱象。
其三,也是最核心的一点,自即日起,帝国户部国库、各省布政使司的府库银两,以及天下所有税收,包括田赋、商税、关税、盐税等,都将不再分散存放于各地衙门库房,而是必须限期统一存入大明皇家银行及其遍布全国的分行。
这道旨意如同一场金融世界的地震。有识之士瞬间便读懂了其中的深意——这不仅仅是成立一家银行那么简单,这是顾昭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手段,将整个大明帝国的金融血脉,从无数分散、低效、**丛生的毛细血管中抽取出来,汇入一根由他亲手打造、强劲有力的中央主动脉!
国家银行,一个对于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无比陌生的词汇,经由顾昭之手,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降临在了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它的出现,意味着朝廷将第一次拥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钱袋子”,一个能够集中调动全国财力,为国家意志服务的强大工具。
然而,这还不是顾昭抛出的全部。
在银行开业的当天,门口的告示墙上,张贴出了一份由内阁与皇家银行联合署名的“告天下商民书”,而这份公告的核心内容,便是发行大明帝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份“国债”——崇祯元年期战争债券。
公告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写道:为彻底平定中原流寇之患,安定社稷,还万民以太平,朝廷需筹措巨额军饷。然国库屡经天灾、战事,已不堪重负。为不加赋于民,顾阁老与天子共商,决意以国家之信誉,向天下万民借款,共渡国难!
这份被命名为“战争国债”的债券,其细节更是让围观的商贾们倒吸一口凉气:
债券以白银为计价单位,分为十两、一百两、一千两、一万两四种面额,方便不同财力的民众购买。
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其利息。公告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年利息为“一分”,也就是整整百分之十!这在当时简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要知道,民间最稳妥的当铺、钱庄借贷,利息也不过三四厘,而这国债的利息,直接翻了两三倍,堪比一些风险极高的商业投资。
更关键的是它的担保。顾昭没有用空洞的口号,而是给出了实实在在的承诺。债券的信用担保,不仅仅是“大明帝国的未来”这一宏大叙事,更有明确的兑付条款:未来朝廷大军平定流寇、击退后金所缴获的一切战利品,包括金银、土地、财产,将设立专门的“偿债基金”,优先用于支付所有债券持有者的本金与利息!
这番操作,如同一场剧烈的风暴,瞬间将北京城内的商界乃至整个士绅阶层,撕裂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
一场冰与火的对峙,在无形中展开。
“荒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京城一家着名的老字号茶楼里,几位须发花白、身着绫罗绸缎的老商贾聚在一起,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其中一位是京城排名前三的粮商张员外,他看着窗外皇家银行的方向,满脸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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