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昭率领着他那支精神饱满、装备精良的五千人马,抵达他们未来的家园——天津卫时,即便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将士们,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的景象,比他们想象中最差的情况,还要破败百倍。
低矮的土城墙在长年累月的海风侵蚀下,早已处处是豁口,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连站立都显得摇摇欲坠。城内的房屋,大多是简陋的茅草屋和土坯房,在咸湿的海风中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街道上,行人寥寥,偶有几个面黄肌瘦的百姓,用一种麻木而畏惧的眼神,偷偷打量着这支从天而降的军队。
更致命的是这里的土地。大片大片的土地上,都泛着一层白色的盐霜,这是因海水倒灌和风蚀而形成的盐碱地,几乎寸草不生。这里没有江南的富庶,没有京师的繁华,只有无尽的荒凉与贫瘠。
然而,面对这片几乎被遗弃的土地,新任的“天津防海总兵官”顾昭,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失望。他的眼中,反而燃烧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近乎狂热的光芒。
他没有像其他官员一样,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清点府库、安抚民众或是整顿军营。在简单地安排好部队的驻扎事宜后,他立刻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带着孙元化和几十名随行的工匠,直奔海边,开始像地质勘探者一样,四处寻找着什么。
“侯爷,我等究竟在寻何物?”孙元化手持一个小锤,疑惑地敲打着一块海边的岩石,海风吹拂着他花白的胡须。
“孙大人,我们在寻找两种能改变世界的东西。”顾昭神秘地一笑,他用脚碾开一块灰白色的石头,又抓起一把细腻的黄褐色黏土,在手心掂了掂,“就是它们——石灰石与黏土。”
回到临时搭建的工坊,顾昭摊开一张图纸,对着满脸困惑的孙元化和工匠们,开始阐述一个跨越了时代的构想。
“诸位请看,”他指着图纸上一个简陋的窑炉结构图,用一种充满魅力的语调说道,“自古以来,我等筑墙盖屋,无非土石木料,或以糯米汁和石灰为浆。然土木畏火,浆料畏水,皆非长久之计。今日,我欲传授诸位一门‘火炼成石之术’!”
他将手中的石灰石与黏土高高举起:“取此二物,依特定配比,碾碎混合,而后送入特制窑中,以烈火煅烧。待其烧透冷却,再将其磨成至细的粉末。此粉末,遇水则生热,调和成浆,便可胶结砂石,待其干涸之后,其坚胜于金石,不惧水火!我为其命名曰——‘定海神沙’!”
这番话,在孙元化这样的技术大家听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将石头和泥土烧制成粉,加水后就能变得比石头还硬?这已经超出了他毕生所学的知识范畴。但出于对顾昭近乎盲目的信任,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虑,立刻带领工匠们,按照顾昭的图纸,在海边日夜赶工,建造起了几个不起眼的土窑。
过程,远比想象的要艰难。
温度、配比、研磨的精细度,任何一个环节的微小差错,都会导致失败。最初的几天,他们从窑中取出的,要么是烧结成一团的黑色废渣,要么是加水后毫无反应的惰性粉末。
就在众人几乎要失去信心的时候,顾昭却始终保持着惊人的耐心,凭借着脑海中模糊的化学知识,一次又一次地调整着石灰石和黏土的比例,改进着窑炉的通风结构。
终于,在第七天的黄昏,当一炉全新的物料被取出,经过冷却和精细研磨之后,一堆细腻、均匀的灰色粉末,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当清水被缓缓倒入这堆粉末中时,一股奇妙的热量,从混合物中散发出来。
成功了!
然而,顾昭知道,真正的震撼,还需要一场公开的展示。
三日后,在天津卫城外的一片空地上,顾昭召集了所有驻军将士和城中百姓。在无数双好奇而又怀疑的目光注视下,一场足以颠覆他们世界观的演示,正式开始。
工匠们在一个巨大的木制模具旁,将那神秘的灰色粉末“定海神沙”、沙子、小石子和水,按照顾昭的指示,混合搅拌。很快,一大桶灰色的、黏稠的浆体便形成了。
“浇筑!”
随着顾昭一声令下,工匠们将这灰色的浆体,尽数倒入那巨大的方形模具之中,并用工具将其抹平。
“这是在做什么?和泥巴吗?”
“侯爷该不是要用这东西来筑墙吧?怕是风一吹就倒了。”
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场小孩子的游戏。
顾昭没有解释,只是下令士兵将模具严密看管起来,并宣布,次日同一时刻,在此地揭晓答案。
第二天,当同样的人群再次聚集于此时,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神情。
顾昭亲自走上前,下令工匠们拆除木制模具。随着一块块木板被移开,一个巨大、完整、表面平滑的灰色方石,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它在阳光下,散发着冰冷而坚硬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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