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坛的荣耀 第24章 暗流

康柏中心球馆的客队更衣室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汗水、药油和失败苦涩的气息。输给火箭，终结了步行者近期不错的势头。阿泰斯特把毛巾狠狠摔在地上，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清的诅咒，目标直指最后时刻连续得分、像跳跳糖一样无法限制的史蒂夫·弗朗西斯。小奥尼尔闷着头，用冰袋敷着肩膀，他今晚在内线和大姚、卡托轮番肉搏，消耗巨大。

李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储物柜前，汗水顺着发梢滴落。他的数据不算难看，几次传球也依旧犀利，但最后时刻，当弗朗西斯无视他的防守，一次次用不讲理的速度和弹跳冲击篮筐，或是命中高难度投篮时，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光靠传球和防守，似乎无法在关键时刻真正扼住对手的咽喉。

他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脑海中回放着弗朗西斯那些蛮横却又高效的进攻方式，回想着诺维茨基那种无视对位的投篮，甚至更早之前麦迪那丰富的武器库。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他需要更多属于自己的、能够稳定取分的武器。不仅仅是空位投篮，不仅仅是快攻上篮，他需要在球队陷入得分荒时，在对手重点盯防传球路线时，有能力用个人进攻撕开一道口子。他决定，这个夏天，不，从现在开始，就要系统性地丰富自己的武器库。

与此同时，在步行者管理层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另一场关于未来的讨论正在进行。

总经理唐尼·沃尔什揉着眉心，看着桌上摊开的技术统计和球探报告。“杰梅因（小奥尼尔）今晚在内线打得很强硬，他正在成长为联盟顶级的大前锋，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的身体天赋，他的篮下技术……他是我们未来的基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高层，包括一直沉默不语、以顾问身份列席的拉里·伯德。

“说一说，李……”一名高层忽然说道，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他的篮球智商无与伦比，防守潜力巨大，组织能力更是惊喜。但是……”他拖长了音调，似乎在斟酌用词，“你们知道的，NBA是一个……讲究‘形象’和‘市场’的联盟。一个外线核心，尤其是试图作为建队基石的外线核心，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他的打法是否足够有观赏性？能否真正带动票房？在某些关键场次，我们是否能完全信赖一个……嗯……非传统意义上的外线球员来承担所有压力？而且最关键的，他虽然是中国人，但我们的市场部可不如休斯顿那帮家伙来的热闹。”

他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潜台词围绕着李特的族裔背景。在2002年的NBA，一个亚洲面孔的球员被视为顶级的组织者和防守者已经足够惊人，但要被一支志在冠军的球队毫无保留地树立为绝对核心，尤其是压倒杰梅因·奥尼尔这样的美国本土黑人天才，无形的天花板依然存在。种族偏见，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笼罩在讨论之上。他们更愿意相信杰梅因·奥尼尔这样“更符合传统认知”的天赋，是带领球队走向巅峰的更“安全”的选择。

“以赛亚很信任他，也在努力培养他。”一位助理经理补充道。

这时，一直沉默的拉里·伯德微微抬了抬眼皮，他那张饱经风霜、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不以为然。他看了一眼沃尔什，没有直接反驳关于李特“核心潜力”的隐忧，而是用一种平淡却带着分量的语气说：“杰梅因是很好。但冠军球队，需要的是最合理的拼图，而不是最符合某些人想象的核心。”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有时候，教练的视野，决定了球队的天花板。”

伯德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他没有明说，但管理层的人都隐约感觉到，这位球队传奇、篮球智商超群的“大鸟”，对于现任主教练伊赛亚·托马斯的一些安排和球队未来的构建，有着不同的看法。他甚至可能觉得，托马斯的存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这个天赋异禀的阵容，特别是限制了像李特这样独特球员的成长。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伯德心中盘旋——也许，只有他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以总教练的身份亲自掌控全局，才能将这支球队，将李特和杰梅因的内外线组合，真正捏合成一个足以冲击最高荣誉的整体。他渴望证明，自己的篮球哲学，能够带来冠军。

这场管理层会议没有形成任何明确的决议，但暗流已然涌动。对李特潜力的评估，夹杂着难以言明的偏见；对球队未来的规划，因为伯德隐晦的野心而增添了变数。

李特对此一无所知。他洗完澡，换好衣服，脑子里还在盘算着如何向训练师提出加练个人进攻的要求。他走出更衣室，正好遇到结束会议、准备离开的伯德。

伯德停下脚步，看着这个眼神清澈却带着坚定神色的年轻人，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平淡：“输球不完全是坏事，能让你看清还需要什么。”

李特点点头：“我明白，伯德先生。我需要变得更具攻击性。”

伯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记住你想要什么，然后去拿。”他说完，拍了拍李特的肩膀，转身离开，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拉得很长。

李特看着伯德离去，感觉这位传奇的话里似乎别有深意，但他此刻无暇细想。他握了握拳，胸中燃烧着变强的火焰。外界的暗流与偏见他尚且感受不深，但他知道，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首先需要拥有足以让所有人闭嘴的实力。通往伟大的路上，又多了一道必须跨越的障碍，而这一次，障碍来自于他自身技术的局限性，也隐约来自于某些看不见的壁垒。印第安纳的天空，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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