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七日(七)
织云和织雨一岁生日那天,林晚在工作室里挂上了一幅新的作品——《共生之圆》。这是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形钩织装置,由无数不同颜色和质地的线材交织而成,中心是两个紧紧相依的旋涡,象征着双胞胎的独立与联结。
陈航抱着织云,林晚抱着织雨,一家四口站在作品前。两个孩子伸出小手,试图触摸那些色彩缤纷的线条。
“他们很喜欢。”陈航微笑着说。
林晚点点头,心中却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惆怅。这一年,她的生活完全围绕着这两个小生命旋转。《共生之圆》是她六个月来完成的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艺术作品,而那些零碎的“痕迹”系列,更像是育儿生活的副产品。
生日派对结束后,林晚收到了一封邮件。是一家国际艺术机构的策展人发来的,询问她是否有兴趣参加一个在柏林举办的当代纤维艺术双年展。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陈航看完邮件后说,“你的作品能走上国际舞台。”
林晚看着在游戏垫上爬来爬去的孩子们,犹豫了:“双年展的筹备期至少要三个月,而且展览期间需要本人在场。我不可能离开他们那么久。”
“我们可以想办法,”陈航说,“我可以请假,或者请我父母来帮忙...”
“你父母年纪大了,照顾不了两个刚学走路的孩子。”林晚打断他,“而且你的新项目不是正在关键阶段吗?”
陈航沉默了。他最近刚升职,负责的项目确实离不开人。
那晚,林晚回信婉拒了邀请。措辞礼貌而专业,但发送的那一刻,她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
随后的几周,一种熟悉的麻木感又回来了。她依然照顾孩子,打理工作室,但总觉得自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按部就班地运转,却没有灵魂。
一天下午,她推着婴儿车在公园散步,偶然遇见了苏青。那位曾经的建筑师现在推着一个稍大些的男孩,脸上有着和林晚相似的疲惫。
“我回去上班了,”苏青说,“部分时间在家办公。很难,但至少让我感觉自己还是个人,而不只是‘妈妈’。”
回家后,林晚久久无法平静。她打开电脑,搜索附近的托儿所。有一家离工作室只有十分钟路程,接收一岁以上的幼儿,提供半日制服务。
“我们可以试试,”晚饭时,她对陈航说,“每周送他们去三个半天,这样我至少能有些连续的工作时间。”
陈航有些犹豫:“他们才一岁,会不会太小了?”
“苏青的儿子十个月就去了托儿所,”林晚说,“我们需要做出选择,陈航。要么继续这样下去,直到我完全失去创作的灵感和能力;要么寻求帮助,给我一点喘息的空间。”
最终,他们决定先试一个月。
第一天送孩子们去托儿所,织云紧紧抓着林晚的衣领不肯放手,织雨则哭得撕心裂肺。林晚硬着心肠离开,回到家后却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失声痛哭。
那三个小时,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工作室里,感受着那种奇异的寂静。
第二天,她强迫自己拿起钩针。手指生疏得可怕,一个简单的针法都要反复尝试好几次。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曾经流畅的创意都消失无踪。
“我再也做不到了,”她绝望地想,“那个艺术家林晚已经死了。”
第三天,她几乎要放弃时,目光落在了织雨落在地上的一只小袜子上。那只小小的白色袜子,底部已经磨得有些起球,袜口松紧带也松了。不知为何,她拿起那只袜子,开始用钩针在上面添加彩色的线条——红色代表活力,蓝色代表宁静,黄色代表希望。
她不是在修补,而是在增添。在袜子的磨损处,她钩织出花朵的形状;在松紧的袜口,她添加了波浪的纹路。三个小时后,那只普通的白袜子变成了一件独特的艺术品,既实用又充满美感。
当她把改造后的小袜子展示给托儿所老师时,老师惊喜地说:“太美了!林小姐,你应该多做些这样的创作!”
那天接孩子们回家时,织雨穿着那只特别的小袜子,另一只脚上则是普通的白袜子。她蹒跚学步的样子格外可爱,那只经过改造的袜子随着她的步伐若隐若现。
这个小小的成功给了林晚新的灵感。她开始收集孩子们穿不下的旧衣物——磨损的连体衣,染上果渍的小裙子,甚至是被织云咬得满是牙印的布书。她用钩织的技巧为这些物品赋予新的生命,不是掩盖它们的“缺陷”,而是将这些痕迹转化为独特的美。
陈航看到这些作品后,惊讶不已:“这些比你的大型作品更有力量,晚晚。它们真实,动人,充满了生活的质感。”
“因为它们来自真实的生活。”林晚轻声说。
随着创作的深入,林晚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艺术一定要是宏大的、耗时的、需要专门空间和时间的?为什么不能是融入日常的、碎片化的、与生活共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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