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学校的月亮
王玉剑站在玮希国际学校的大理石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的冰冷边缘。这座耗资数亿打造的校园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宛若一座现代城堡。
“你就别摆那张臭脸了。”曾如虹整理着女儿王琪星的衣领,头也不抬地说,“都已经决定了。”
十五岁的琪星戴着耳机,目光越过父亲的肩膀,投向校园里三三两两穿着精致校服的学生。她嘴角微微上扬,对新环境的好奇压过了离家的不安。
王玉剑叹了口气。他忘不了自己那段挑灯夜战的高中岁月,忘不了那堆叠如山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更忘不了高考结束后,和同学们把课本撕碎抛向空中的那个下午。那是痛苦与荣耀并存的记忆,是他从一个小镇青年蜕变的证明。
“数理化基础不打牢,以后会吃亏的。”他喃喃自语,像是做最后的抵抗。
曾如虹终于抬头瞥了丈夫一眼:“你那套题海战术早过时了。现在要的是创造力,是国际视野!”
琪星突然摘下一只耳机:“爸,妈,我能进去了吗?约好跟新室友一起吃早餐的。”
王玉剑看着女儿迫不及待的神情,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周末早点回家,你妈给你做粉蒸肉。”
第一个月,琪星的变化让王玉剑暗自吃惊。她开始用“我觉得”“我认为”开启对话,会在饭桌上讨论全球变暖和性别平等,甚至对家里的企业管理提出“建议”。曾如虹对此欣喜若狂,而王玉剑却隐隐不安。
“她才十五岁,懂什么企业管理?”夜深人静时,他对妻子抱怨,“这些学校就教会学生夸夸其谈。”
转折点出现在期中家长日。王玉剑独自参加——曾如虹出差深圳。玮希的教室宽敞明亮,墙上贴满了色彩斑斓的海报和项目计划,与他记忆中挂满公式定理和励志标语的教室天差地别。
数学老师是个年轻的英国人,展示着学生们的作业:一份关于“黄金比例在艺术与设计中应用”的研究报告。
“琪星的作品非常具有创造性,”老师热情洋溢,“她用了VR技术展示黄金比例在建筑中的应用,虽然计算部分有些小错误,但创意很棒!”
王玉剑皱起眉头:“计算错误不扣分吗?”
老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们更注重概念理解和应用能力,计算技巧可以通过练习提升。”
随后在科学课上,王玉剑看到了更让他愕然的画面:学生们四人一组,用各种材料设计防震建筑模型,吵闹声充斥着实验室。老师穿梭在各组之间,偶尔提点几句,但绝不直接给出答案。
“这能学到什么?”王玉剑忍不住问身旁一位家长。
那位家长耸耸肩:“快乐教育嘛。我儿子以前在公立学校天天做题到半夜,现在至少喜欢上学了。”
回家路上,王玉剑试图与女儿沟通:“你们物理讲到哪一部分了?力学?电学?”
琪星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我们在研究如何给月球基地供电,我负责太阳能部分,特别有意思!”
“那基础公式呢?电路图呢?都不学吗?”
“需要用的时候查一下就好了呀,爸爸。”琪星终于抬头,眼神里满是“你怎么这都不懂”的无奈。
矛盾在期末考试前爆发。琪星需要做一个关于粒子对撞机的模型,她花了两周时间制作精美的展示板和小型模型,却对背后的物理原理一知半解。
王玉剑坐在女儿身边,试图讲解基本粒子物理:“你看,这是夸克,它们构成质子和中子...”
“爸,我不需要知道这些细节,”琪星打断他,“只要能把展示做好就行了。老师说重要的是表达和视觉呈现。”
“胡闹!”王玉剑猛地拍桌,“物理不是美术课!你不理解原理,做再漂亮的模型有什么用?”
琪星愣了片刻,眼眶瞬间红了:“你永远都觉得我不够好!在以前的学校,我考满分你嫌我体育不好;现在我会跳舞、会辩论、能自己做项目,你又嫌我基础不牢!你到底想我怎样?”
父女俩不欢而散。那晚王玉剑独自在书房,翻出自己高中时的物理笔记。发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例题让他恍惚看到了那个十七岁的自己——瘦削,沉默,除了做题什么都不会。
他曾以为那是人生的巅峰,是自己“强得可怕”的证明。但现在他忽然想问那个少年:除了解题,你还会什么?可曾与世界对话?可曾发现自己真正的热爱?
周末,曾如虹带回一个消息:公司最大的客户打算将订单转向越南工厂,除非他们能大幅降低成本。
整个周末,王玉剑埋在成本报表中,计算着各种数据,却找不到解决方案。周日晚上,琪星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茶走进书房。
“爸,也许可以这样,”她犹豫着说,“我们经济学课上学过供应链优化,也许不一定非要降低成本,可以重新设计供应链,减少中间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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