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选秀风波,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散去后,湖底却已换了天地。沈眉庄,这位曾经被家族寄予厚望的济州贵女,便是那沉入湖底的沙砾之一。被取消了秀女资格,对她而言,不仅仅是前程的断送,更是骄傲被碾碎的巨大羞辱。回到沈府的那些日子,她将自己关在闺房之中,时而垂泪,时而枯坐,对前来劝慰的母亲也多是冷脸相对。她想不通,自己才貌双全,规矩礼仪无一不精,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心中那份不忿,如同幽暗的炭火,表面冰冷,内里却灼烧着她的心肺。
沈母起初还心疼女儿,耐心开导,可见她日渐消沉,言语间竟隐隐流露出对宫中决定的不满与怨怼,一颗心便渐渐沉了下去。她深知,在这京城之地,隔墙有耳,女儿这般心思,若不加约束,迟早会为家族招来祸事。思虑再三,沈母心灰意冷,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不再与沈眉庄多言,快刀斩乱麻,通过官媒,将她许配给了京城一户姓张的小官之家。那张姓官员只是个六部主事,家境勉强算是殷实,与沈家预期的攀龙附凤简直是云泥之别。
婚事办得仓促而低调,几乎没有什么风光可言。沈眉庄穿着不合身的嫁衣,被一顶小轿抬进了张府,心中充满了屈辱和冰冷。临行前,沈母看着她,眼神复杂,最终只硬着心肠道:“眉儿,既入凡尘,便守凡尘的规矩。日后……好自为之。我已与你父亲商议,家中不会私下接济于你,你也该尝尝人间烟火,知晓利害了。” 这话如同最后一盆冷水,将沈眉庄心中对娘家仅存的依赖也浇灭了。她咬着唇,一声不吭,盖头下的脸,血色尽失。
婚后的生活,对沈眉庄而言,是另一种煎熬。丈夫张明堂是个谨小慎微、安于现状的年轻人,学识一般,相貌普通,在沈眉庄看来,简直是平庸至极。她心中装着的是帝王将相,是宫廷富贵,如何能看得上这样一个碌碌无为的小官吏?夫妻之间,相敬如“冰”。她对婆母李氏,也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恭敬,行礼问安一丝不苟,但那份疏离和隐隐的优越感,却如同无形的墙,隔开了她与这个家庭。
婆母李氏浸淫后宅多年,如何看不出这儿媳心比天高,根本未曾将自家放在眼里?起初还试图缓和,但见沈眉庄始终是一副油盐不进、冷若冰霜的模样,那点耐心也耗尽了。加之沈眉庄入门半年,肚子毫无动静,李氏心中更是焦急不满。于是,她不顾沈眉庄的颜面,做主将自己远房的一个侄女,姓周,接进府中,抬给了儿子做贵妾。那周氏模样虽不及沈眉庄曾经的风采,却胜在性情柔顺,嘴甜会来事,很快便得了张明堂的几分欢心和李氏的疼爱。
此举彻底激怒了沈眉庄。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与丈夫张明堂大闹一场后,便单方面开始了冷战。她将自己禁足在正房院落里,除了必要的请安,几乎不出房门,也禁止张明堂踏入她的房间一步。昔日精心打理的院落,如今也透着一股无人问津的萧索。陪嫁丫鬟彩心和彩月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怎么劝也劝不动。小姐的心,仿佛已经随着那场破碎的宫廷梦,彻底封冻了。
就在沈眉庄沉浸在自己的怨愤与孤高中时,甄嬛找来了。当门房通报有一位面容破损、衣衫褴褛的妇人求见时,沈眉庄几乎没认出来人。直到那妇人抬起泪眼,嘶哑地唤了一声“眉姐姐”,沈眉庄才如遭雷击,惊愕地看着那张布满狰狞疤痕的脸,以及那双曾经顾盼生辉、如今却只剩下绝望和乞求的眼睛。
“嬛儿……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沈眉庄心痛如绞,连忙将甄嬛拉进屋内,屏退了下人(虽然她院里本也没几个下人)。听着甄嬛哽咽着诉说甄家败落、父亲被斩、自己毁容、一家三口流落街头、饥寒交迫的惨状,沈眉庄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她紧紧握住甄嬛粗糙冰冷的手,心中对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和皇后的痛恨,达到了顶点。一定是他们!是他们毁了自己,也毁了嬛儿!
强烈的共情和愤慨,让她几乎失去了理智。她不顾彩心和彩月的暗中阻拦,执意打开了自己已然不算丰厚的嫁妆箱子,将里面大半易于变现的金银首饰、古玩玉器,一股脑儿地包起来,塞给了甄嬛。“嬛儿,你先拿着这些,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给伯母和玉尧买些吃的,再……再找个好些的大夫看看脸。”沈眉庄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慷慨。
甄嬛推辞了几下,但在沈眉庄的坚持和自身绝境的逼迫下,最终还是收下了那沉甸甸的包裹。她千恩万谢,几乎是哭着离开了张府。彩心和彩月看着小姐几乎空了一半的嫁妆箱子,忧心忡忡。彩月大着胆子劝道:“小姐,您这……这也给得太多了!您自己在府里的日子本就艰难,没了这些傍身,日后可怎么办啊?”
沈眉庄却只是冷冷道:“我自有分寸。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嬛儿饿死街头吗?” 她心中有一种扭曲的快意,仿佛通过这种倾其所有的帮助,在与那不公的命运做着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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