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用平缓而清晰的语调,向鱼儿详细讲述了林家目前的状况。贾敏已年届三十,林如海三十二岁,两人成婚多年,却至今未有子嗣。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背景下,子嗣问题不仅是家事,更是关乎宗族延续和社会地位的大事。林如海身为巡盐御史,官声显赫,后宅无子的压力与日俱增。贾敏作为主母,纵然与林如海情深意重,也难免因此事承受着来自家族和内外的巨大压力。最终,她不得不主动提出为丈夫纳妾,以彰显自己的贤德,也为林家延续香火。
这位被选中的贵妾,乃是本地一位穷秀才的女儿,名唤李渔儿。她家境清寒,但好歹是读书人家的女儿,识得几个字,也略通文墨,性情据说温婉柔顺。被抬进林府时,不过二八年华,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憧憬与不安。贾敏亲自操办,一切看似体面周全,给足了她“贵妾”的颜面。然而,高墙深院内的日子,远非一个简单名分所能保障。
进门不过三个月,这位李渔儿的处境便急转直下。贾敏的陪嫁下人,多是她的心腹,在深宅大院中经营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看人下菜碟、阳奉阴违的本事。她们见主母虽主动纳妾,眉宇间却难掩郁结,加之这妾室出身寒微、性子软弱,便渐渐放肆起来。明里暗里的刁难层出不穷:份例里的炭火时好时坏,冬日送来的总是带着烟气的劣炭;饭菜时常是冷的,或是明显是他人挑剩的;请安时动辄被晾在廊下久候,听些指桑骂槐的风凉话;偶尔“不慎”的碰撞,或是“疏忽”间泼洒的茶水,更是家常便饭。李渔儿本就身子骨不算强健,在这般磋磨下,心中郁结难舒,又无人可诉,竟是一病不起。请来的大夫语焉不详,开的药方也似隔靴搔痒,不过拖了些时日,一朵刚刚被移入侯门的小花,便悄无声息地凋零了。
于是,便是鱼儿来了。
意识如同从深海缓缓浮上水面,鱼儿在一片陌生的柔软中睁开眼。古色古香的床帐,雕花繁复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说不清的熏香味道,并非她所熟悉的海水的咸腥气。她正茫然间,脑海中那个自称“系统”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平静无波地将上述林家的背景、贾敏的无奈、李渔儿的悲惨遭遇简述了一遍。
鱼儿听得有些发愣,下意识地问:“我叫什么名儿?”
系统答道:“叫李渔儿,怎样,有缘分吧!跟你的本名一样。”
鱼儿,或者说现在的李渔儿,在心里撇了撇嘴。这缘分可真够晦气的,一来就顶了个死人身份,还是个受气包。她感受了一下这具新身体,虚弱无力,喉咙里还残留着些许药味,胸口闷闷的,想必是原主郁结之气未散。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她懒洋洋地问系统,对这宅斗现场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
“什么也不用做,”系统的回答出乎意料地简单,“别吃下人送来的食物就行了,反正你也不爱吃,没一点海鲜。”
这个嘱咐倒是深得鱼心。一想到那些可能被动了手脚、又或者仅仅是毫无滋味的陆地食物,她就毫无胃口。“好的。”她爽快地应下,巨大的困意再次袭来。这身体太虚弱了,需要休息。于是,她不管不顾地躺回柔软的锦被里,眼睛一闭,竟又沉沉地睡了过去。管他什么林家贾家,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推醒了。小丫头约莫十三四岁,面黄肌瘦,眼神里带着畏惧,低声道:“姨娘,该起了,要去给太太请安了。”
鱼儿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任由小丫头手脚麻利地帮她穿戴洗漱。衣服是上好的绸缎,触感冰凉滑腻,层叠繁复,穿起来颇为麻烦。小丫头动作很轻,似乎生怕弄疼了她。鱼儿透过朦胧的铜镜,打量着镜中这张陌生的脸——苍白,瘦弱,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绪和病气,倒是颇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态,只是绝非她喜欢的类型。
收拾妥当,小丫头搀扶着她出了门。一路行去,鱼儿这才有空仔细打量这座林府宅院。但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潺潺,假山嶙峋奇秀,廊下挂着精致的鸟笼,园中栽种着名贵的花木。时值春夏之交,草木葱茏,花香馥郁,景致确实雅致非常,一步一景,透着书香门第的底蕴和官宦人家的富贵气派。然而鱼儿瞧着,却觉得这院子美则美矣,却像一幅精心描绘的工笔画,少了几分鲜活生气,处处透着拘谨和规矩。她更喜欢无边无际的大海,那才叫自由畅快。
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一座更为轩昂气派的正院前。院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一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婆子,穿着体面的细布褙子,插着一根银簪,眼神倨傲地上下打量着鱼儿,仿佛在审视一件货物。
“在这儿等着吧,”婆子拖长了音调,带着几分不耐烦,“太太正用早饭呢,等传唤了再进去。懂点规矩,别探头探脑的。”
鱼儿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依言在廊下站定。这一等,便是许久。清晨的风还带着凉意,吹在她单薄的身上。她本就刚病愈(或者说刚“借尸还魂”),身体虚乏,站得久了,腿脚便开始发酸。院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和屋内极轻微的碗碟碰撞声。她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廊下的花纹,心里把那慢条斯理吃饭的太太和这看门狗似的婆子吐槽了无数遍。连脑海里的系统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烦躁,不住地安抚她“稍安勿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