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黄昏总是来得特别早,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掠过朱红宫墙,在琉璃瓦上泛起粼粼金光,整座皇宫便渐渐沉入一种庄重而压抑的静谧之中。就在这样的时刻,储秀宫偏殿内,甄嬛倚在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心中已有了决断。今日在御花园东北角的僻静处所见的那片刺目猩红——那被施以“一丈红”的宫人惨状,仍在眼前挥之不去,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随后,在返回住所途中,于千鲤池旁偶见的那具从水中打捞起的、名为“福子”的宫女的尸身,更是让她遍体生寒。那肿胀发白的面容,圆睁的、失去神采的双眼,无声地诉说着这宫墙之内的残酷与生命的轻贱。这两件事,如同两记重锤,彻底击碎了她初入宫闱时对君王恩宠、对宫廷生活尚存的一丝天真幻想。她清晰地认识到,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宫之中,恩宠固然是护身符,却也是催命符,尤其是在自己根基未稳之时。避宠,虽非上策,却是当下保全自身、暂离旋涡的无奈之选。她轻轻咳嗽了几声,对身旁的流朱与浣碧低语吩咐了几句,一场精心策划的“病恙”,便在这暮色四合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此时的养心殿,却是另一番光景。雍正帝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将朱笔搁在笔山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苏培盛适时地奉上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垂首恭立一旁。殿内烛火通明,将皇帝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映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他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一旁记录后宫嫔妃名号的绿头牌,指尖在几个名字上略作停留,最终,落在了代表富察贵人的那一块上。对于这位新入宫的满洲贵女,他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选秀时低眉顺眼,规矩懂事。今夜,或许是个合适的人选。
旨意传下,延禧宫东偏殿顿时忙碌起来。小鱼,即富察贵人,接到侍寝的口谕时,正对着一盘糕点发呆。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转化为浓浓的好奇与兴味。在前几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她经历过各种奇特的际遇,却从未体验过这般“宫廷流程”。被宫人们服侍着沐浴、熏香,然后用一床锦被严密地包裹起来,再由几名低眉顺眼的太监稳稳当当地抬起,一路无声而迅速地送往皇帝的寝宫——这一切在她看来,新鲜又有趣,仿佛一场别开生面的角色扮演游戏。
当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龙床上时,太监们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寝殿内一时只剩下她一人。小鱼在被卷里轻轻动了动,感受着身下柔软光滑的绸缎触感,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清雅中带着威仪的龙涎香气。她忍不住悄悄探出脑袋,打量着这间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寝宫——陈设庄重华贵,烛光摇曳,营造出一种既隆重又隐秘的氛围。她觉得这体验实在妙不可言,一时玩心大起,竟裹着那床厚重的锦被,像只蚕宝宝般,在宽大的龙床上慢悠悠地滚了过来,又滚了过去,兀自玩得不亦乐乎。
她并不知道,此刻雍正已处理完手头事务,正缓步从外间走入。皇帝一眼便瞧见了龙床上的“景象”,脚步不由得一顿。他并未立即出声,而是悄然立于床榻数步之外,饶有兴致地凝视着那个在龙床上自顾自翻滚的被卷。心中颇感诧异:哪个妃嫔初次侍寝,到了这龙榻之上,不是战战兢兢、屏息凝神,生怕行差踏错半分?如眼前这位这般……活泼好动的,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富察氏,倒是有趣得紧。
看了片刻,雍正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缓步走近床边。他伸出手,用指尖捏住了被子的一角,带着一丝试探与好奇,轻轻向外拉开。随着被角的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缕乌黑润泽的秀发,随即,是一小片光洁的额头,接着,便是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仿佛盛满了整个星河的璀璨,又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真与灵动,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雍正的动作不由得停滞了一瞬。他定了定神,手腕微一用力,将遮盖的锦被更大幅度地掀开。
刹那间,一张完整的面容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前。饶是雍正身为帝王,阅尽天下美色,自诩心志坚定,此刻也不由得呼吸一窒,脑中竟有片刻的空白。那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肤光胜雪,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天最完美的杰作,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淡。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秘密,引人探究。他甚至下意识地在心中比较起来,即便是他曾经念念不忘、被誉为满洲第一美人的柔则(纯元皇后),与此姝相较,恐怕亦不及其万分之一的颜色。
心神激荡之下,雍正忽觉鼻端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竟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指尖赫然是一片鲜红——竟是流了鼻血!这一下,雍正瞬间从惊艳失神中惊醒,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羞窘与恼怒。堂堂一国之君,竟因目睹妃嫔容貌而失态至斯,这若是传扬出去,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他当即猛地转身,用袖口掩住口鼻,几乎是带着一股狼狈的怒气,疾步走向寝殿一侧的偏殿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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