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脑中飞转,想找个说得过去的说法。
可思绪刚起,那天走后门的画面又跳了出来,荒唐至极,连忙稳住心神,答道:
“前阵子我去看过一次。
因为赵瑞龙案子还没完,您也知道,这桩事不能太快收尾。
所以让她暂时压一压节奏,既不要急着提起公诉,也别催办案进度。
主要是怕沙瑞金给她施压,我提前打了招呼,让她稳住。”
高育良闻言,微微颔首。
这个回答,他听得进去。
比他预想的要干净得多。
先前吴慧芬无意间提了一句,吓得他心惊肉跳——钟小艾可不是寻常女人,她是带雷的人,而且是颗大雷。
一旦引爆,便是粉身碎骨。
侯亮平就是前车之鉴,如今彻底翻不了身。
对于这个学生,他向来格外谨慎,正想再叮嘱几句时,
祁同伟察觉苗头不对,立马起身:
“我得去趟田国富那儿,登门道个谢。
毕竟常委会的事,多亏了他出力!”
话音未落,顺手从书架上拿了一盒没拆封的茶叶就要走。
高育良刚抬手想说什么,
人影已消失在门口。
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低声嘟囔:
“换一盒茶啊,那盒是田国富送的……”
过了好一会儿,吴慧芬进来收拾茶具,一边擦桌子一边嘀咕:
“你又说了啥?孩子难得来一趟,打个照面就跑了,你也拦不住?说话就不能讲究点?”
离高家不远,祁同伟几步就到了田国富家门口。
这时候还没到休息时间,他也不客气,径直登门。
敲门声响起,屋里的田国富有些意外。
他是外来干部,在汉东根基不深,平日访客寥寥。
不像李达康、高育良那样门庭若市——那两位是本土势力的代表人物。
而他田国富,既是外来的,又是纪委一把手,专干得罪人的差事,谁愿主动上门?因此,此刻竟有人亲自来访,他不免惊讶。
他心里确实有些意外,但再怎么惊讶,该做的事还得做。
他还是把门打开了。
一见到祁同伟,脑子立刻转了起来。
这事透着蹊跷。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他知道。
田国富清楚得很——现在的祁同伟,说白了就是个“打手”,沙瑞金的“刀”。
沙书籍的一举一动,背后都有这个人出面执行。
今天虽然省韦常委会上通过了祁同伟进常委的决议,表面风光,可这改变不了他是“执剑人”的本质。
眼下他突然登门,就值得琢磨了。
两人从无往来,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交集。
祁同伟这时候找上门来,实在出人意料。
尽管心头疑惑,田国富面上却不露声色。
“同伟啊,你是头一回来我这儿,难得,难得!快请进,请进,别拘束。”
这里不是办公室,也不是会场。
此刻的田国富,像个和蔼的老长辈,看不出半点锋芒。
到了他们这种位置,一切讲究水到渠成。
尤其是祁同伟,如今已是平起平坐的人物,哪怕年轻些,也已不可小觑。
所以他待人格外客气。
祁同伟跨过门槛,脸上带着笑:“刚从育良省掌那儿出来,路过您这儿,见灯还亮着,就顺道上来打个招呼,没打扰您休息吧?”
说着,把手里的茶叶递了过去。
“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家带的一点茶,您要是不嫌弃,留着喝。”
田国富接过茶叶,手指微微一顿。
片刻后,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没多言语,直接领着他进了里屋,顺手拆开那包茶叶。
动作熟稔,像是早已习惯这套流程。
祁同伟刚站定,目光一扫,却瞥见桌上摆着个茶叶盒,竟和自己送的一模一样。
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这一幕,田国富也注意到了。
他神色不动,随口笑道:
“这茶啊,是我老家亲戚捎来的。
不算名贵,就图个口感熟悉。
几位常委前阵子也送来一些,没想到今天又被你‘还’了回来。”
话音落下,屋里气氛稍稍凝住。
祁同伟脸上一热,连忙赔笑:“实不相瞒,我去老师书房时,一眼瞧见这茶,想着是您家乡的土产,肯定合您口味。
走得急,也没细问,拿起来就走了。”
田国富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他说:“我还不了解你?准是你看老师啰嗦,趁他不注意抓了就跑。
高老师对你可是没得说,今儿会上力挺你上位,顶着压力拍板定案。
你可得争气,别让他白费心思。”
这话出自肺腑,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年纪越大,越容易念旧。
体制里混了一辈子,谁没几个学生、亲信?可真正到最后还能说得上话、靠得住的,寥寥无几。
嘴上喊恩师,背地里捅刀子的多了去了。
田国富早看淡了,也懒得计较。
可每当看到高育良对祁同伟这份真心提携,他心里仍不免泛起一丝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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