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从祁同伟嘴里掏话,总是不得其法。
不是对方不说,而是信不过他。
没办法,这事只能拜托你了。
老高,你给祁同伟打个电话吧。
叫他别犹豫,别怕上面压下来的担子。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还轮不到他一个人扛。
其实祁同伟心里盘算什么,沙瑞金一眼就看穿了——他是想借这桩案子往上再进一步,谋个常委的位置。
沙瑞金不动声色,转身找到了高育良。
借他的口,传自己的令,用师徒关系来推一把祁同伟。
这份政治上的敏锐,可见一斑。
高育良自然明白,这个电话本不该由他打。
可现实摆在眼前:沙瑞金现在是“商量”,语气和缓。
若他当面回绝,下一秒就成了命令。
虽然名义上他是省掌,与沙瑞金平级,
但在这体制之内,他终究是组织的一员。
而沙瑞金,就是组织在汉东的最高代表。
正是这个身份,才让沙瑞金真正掌握全局。
一旦他表现出半点抗拒,后果将截然不同。
高育良沉默片刻,伸手拿过桌上那部红色专线电话,拨了出去。
“我是高育良,让祁同伟接。”
等了一会儿,电话通了,他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祁同伟!我命令你!赵瑞龙的案子,立刻彻查到底,把背后所有真相都给我挖出来!”
这番话落在祁同伟耳中,顿时让他心头一震。
这话不该是高老师说的。
以他们之间的默契,
有些事不必明言,彼此心照即可。
这些年合作下来,一个眼神、一句暗语都能对接上。
如今突然摆出这种官腔、下这种死命令,实在反常。
祁同伟并不愚忠,他对高育良有敬意,但从不属于依附之人。
他们在政途上早已形成一种互为倚重的关系。
师生情分确实存在,但高育良极少用权威压人,
除非动了真怒,否则不会如此强硬。
而现在,并非盛怒之时,这就耐人寻味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场。
高育良不得不这么说。
而能让他说出这种话的,只可能是那个人——沙瑞金。
一定是沙瑞金授意,让他打着老师的名义发号施令。
这种事情,若只从权力角力的角度去看,很容易迷雾重重,谁也无法预判走向。
但换作警察的思维,反而看得透彻。
这也是祁同伟始终不愿离开公安系统的原因之一。
那种对细节的敏感、对局势的直觉判断,
是别的岗位难以培养出来的特质。
唯有长期身处一线、经手无数案件的人,才具备这种嗅觉。
祁同伟只凭一句话,便瞬间还原出当时的场景。
这份洞察力,在整个汉东无人能及。
哪怕是高育良这样的老江湖,也做不到如此精准。
这正是祁同伟的独特之处,无可替代。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祁同伟收敛心神,淡淡说了句:“进。”
门外那人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缓缓推开房门。
他虽已在警队摸爬滚打多年,临近退休,
但像今年这般风光的时候,实属少见。
如今在省厅里走动,腰杆挺得笔直。
手下办下了几起重案要案,风头正劲。
这次赵瑞龙的事,更是由他主审,无人争权。
整个流程他说了算,连汇报都直接面对厅长。
第一次单独面见顶头上司,说不紧张那是假话。
可他也清楚,这是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搏。
必须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才算善终。
“厅长好!潘江海向您汇报工作!”
大喷子进门就是一个利落的敬礼,声音洪亮。
祁同伟看着这名得力干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位老刑警年纪比他还大,但这样的骨干,
他带出来不止一个。
公安这条线,要靠案子磨人,
要有靠山撑腰,要有待遇留人。
这些,祁同伟早早就安排妥当。
祁同伟能稳坐公安厅这把交椅,
真以为全靠高育良撑腰?那可就太天真了。
事实上,如今公安系统能在省内有这般局面,
背后多少都有祁同伟的影子。
早年他还是副厅长时,
就已经开始布局,搞起了“育苗”。
像潘江海这样既有经验又能转型的骨干,
都是他重点栽培的对象——案子上压担子,
讲台上给机会,一步步磨出真本事。
就连赵东来现在被人称作破案高手,
其背后的成长路径,也绕不开祁同伟当年的安排。
由此可见,祁同伟的地位,不是吹出来的,
是一步一个脚印,实打实干出来的。
看着眼前这位拘谨的老刑警,祁同伟心里其实挺得意。
他笑着抬手,语气轻松:“潘师傅,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咱们这儿不兴那么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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