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负担并没有影响她思维的流畅。
激光笔的红点精准地落在投影幕布的复杂图表和公式上,她的阐述逻辑缜密,数据详实,创新点清晰,应对策略前瞻有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站立的姿势对孕晚期的她无疑是巨大的考验。
细密的汗珠渐渐渗出她的额角,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几次重心,将身体的重量在双腿间轮换支撑。
每当这时,她托在腰后的手便微微用力,像是在安抚腹中的小家伙,也像是在给自己传递力量。
偶尔,她会短暂地停顿半秒,仿佛在集中精神对抗身体的疲惫,但随即,那清晰有力的阐述便又接续而上。
讲到核心模型构建部分,大约十分钟左右,王小河的状态明显下滑了。
她的语速被迫放缓,每一次呼吸都显得短促而费力。
腰部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维持站姿,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晃动。
细密的汗珠迅速汇聚,从她清秀的额头、挺翘的鼻尖滑落。她的脸色在强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紧抿。
激光笔的红点依旧执着地落在PPT上,但那稳定移动的手臂却开始微微颤抖。
就在她又一次因为腰部剧痛而不得不停下,单手撑着讲台,轻轻喘息时,主评的老院士终于忍不住了。
他清咳一声,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王老师。”
王小河抬起脸,看向他,眼神依旧专注,带着询问。
“请坐下讲吧。”老院士的语气带着长者特有的关怀和学术场合少有的温和,“学术汇报,重在心智交流,不在形式。坐而论道,天经地义。你的身体状况,我们都看到了。坐下,你能阐述得更从容些,我们也听得更安心些。”
他环视了一下其他评委,“大家没意见吧?”
“对对,坐下讲,坐下讲!”温婉的女教授立刻附和,声音里充满了心疼,“快请坐!”
“身体要紧。”另一位中年男评委也点头表示同意,脸上的严肃化为了理解。
严肃的男教授虽然没说话,但也停止了敲击桌面,算是默认。
王小河微微一怔,随即一股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疲惫涌上心头。
她没有再逞强,感激地朝评委们点了点头:“谢谢各位专家体谅。”
在佳妮的搀扶下,她轻轻坐进工作人员迅速搬来的椅子里。
坐下,并不意味着解脱。她只能尽量向后靠着椅背,双腿因为水肿和耻骨疼痛根本无法并拢,只能微微分开支撑着那沉重的负担。
评委们看着她艰难调整姿势的模样,眼神中的敬佩更深了,同时也更小心翼翼,提问的语气都不自觉地放轻放缓。
但神奇的是,当王小河重新拿起激光笔,目光再次聚焦在投影幕布上时,她的声音奇迹般地恢复了稳定和清晰。
疼痛似乎被隔绝在思维的城墙之外,她的阐述依旧逻辑严密,数据精准,对评委们提出的问题和建议,她思维敏捷,回应清晰有力,甚至还能在关键处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进行探讨。
评委们的注意力,逐渐从对她身体的担忧,完全沉浸到她精彩的研究内容和对答之中。
老院士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眼神中的担忧慢慢被专注和思索取代。
他不再看她的肚子,而是紧紧盯着幕布上的数据和模型,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着,显然已被她的研究内容所吸引。
严肃的男教授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身体微微后靠,抱着双臂,但目光却紧紧追随着王小河的讲解,脸上的不悦被一种严肃的审视所替代。
温婉的女教授紧握的双手放松了些,眼神中的紧张化为了深深的敬佩和温柔。
她看着那个在巨大身体负担下依然散发着智慧光芒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鼓励的微笑。
年轻的男学者则是一脸的兴奋,眼神灼灼,仿佛在见证一场奇迹。
四十分钟,如同一场无声的马拉松,在王小河汗水淋漓的坚持和评委们心照不宣的体贴中,终于走到了尾声。
当王小河清晰地吐出最后一句:“……以上是我的汇报,恳请各位专家批评指正。”并微微欠身致意时,整个答辩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随即,是主评老院士带头,响起的并不算热烈、但充满了真诚敬意的掌声。
其他评委也纷纷鼓掌,目光复杂地看着台上那个扶着腰、额头沁汗、脸色微微发白,眼神却依旧明亮坚定的年轻女学者。
主评院士甚至微微颔首,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厚重的答辩厅大门打开,在佳妮的陪同下,王小河步伐依旧沉稳地走出了答辩厅。
门外走廊的阴影处,孟燕臣如同最沉默的磐石,一直站在那里。他的姿势几乎没有变过,只有镜片后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她。
当她走出来的那一刻,他立刻大步迎上,没有言语,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坚实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腰和手肘,将她的重量承接过来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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