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化不开的浓墨,沉重地压在连绵起伏的山峦脊背上。星辰黯淡,月华被厚重的云层尽数吞噬,天地间唯一的光源,便是这深谷底部一捧挣扎求生的篝火。
火焰如同一颗搏动的心脏,每一次跳跃,都将橘红色的暖光投射在三张沉默的脸庞上,光影变幻,却始终无法驱散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死寂。
风在谷口盘旋,发出呜咽般的低吼,卷起地上的枯叶,又无力地抛下。木柴在火焰中发出清脆的毕剥爆裂声,是这片压抑空间里唯一清晰的音符,突兀得像一声声拷问。
谁也没有说话。沉默本身,已然成了一场无声的战争。
夜姬的身躯如同一条柔韧的藤蔓,几乎完全缠绕在李惊玄身上。她将头枕在他肩上,乌黑如瀑的长发滑落,几缕发丝调皮地搔刮着李惊玄的脖颈,带来一阵微痒。
那环住他臂弯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嵌进他的骨血里。胸前惊心动魄的饱满被他坚实的臂膀挤压,变幻出诱人魂魄的弧度,那份柔软与温热透过衣料,霸道地宣告着她的所有权。
这并非单纯的亲昵,而是一种精心设计的示威。她那双本该媚眼如丝的凤眸,此刻却像两泓淬了寒冰的深潭,视线化作利箭,越过跳跃的火焰,一寸寸剐在对面那道白色身影上。
她在用一种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告诉苏念真:这个男人,是我的。
李惊玄的身体僵硬如石。他能清晰感觉到夜姬身体的每一寸曲线,嗅到她发间传来的淡淡幽香,更能感受到她体内,那份不加掩饰的敌意与占有欲。
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薄红,这并非羞涩,而是一种被架在火上炙烤的窘迫。
他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怀中是救他性命、托付终身的妖族帝女,对面是为他叛出师门、道心尽毁的天道圣女。
一边是滚烫的烈焰,一边是彻骨的寒冰,而他,就是被夹在中间,即将被撕裂的囚徒。
他深知夜姬的性子,此刻任何试图挣脱或安抚的举动,都只会引爆这颗早已被点燃引线的炸药。
他只能默然承受,任由这份甜蜜的酷刑将他牢牢锁住。
火堆的另一侧,苏念真如同一尊失了魂魄的玉雕。
她始终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两片浓重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曾经清澈如秋水、如今却只剩一片死灰的眼眸。
夜姬那挑衅的姿态,像一根根烧红的铁针,缓慢而坚定地刺入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痛吗?早已麻木了。
那是一种比剧痛更绝望的酸楚,从黄泉深渊下神魂交融的那一刻起,便如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的神魂。
她看见了李惊玄的所有过去,他的冤屈,他的挣扎,他的不甘,那一刻,她的天道崩塌了。
而此刻,她却要亲眼看着这个让她信仰碎裂的男人,被另一个女人如此亲密地占有。
*这就是背叛的滋味吗?*她在想,不,这或许……是宿命的惩罚。
她的视线失焦地落在面前跃动的火焰上,火光在她空洞的瞳孔中映出无数破碎的光斑,一如她那再也无法拼凑完整的道心。
记忆是淬毒的刀刃,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她想起在天道阁的日子,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圣女,一尘不染心如止水,坚信天道即是公理,斩妖除魔即是正义。
那时,她眼中的火焰是炼丹炉中纯净的道火,是师尊眼中赞许的辉光。
而现在,这堆凡火却映照出她的狼狈、她的迷茫、她的不洁。她背叛了师门,背叛了信仰,甚至……背叛了自己。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那个被妖女拥在怀中的男人。
三人各怀心事,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缓流淌。最终,是李惊玄选择撕开了这张越收越紧的网。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有些沙哑,像是从干涸的喉咙里硬挤出来。
“谢谢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没有看苏念真,视线依旧落在火堆上,仿佛那里的火光能灼伤他此刻的愧疚与复杂。
“背叛师门来帮我们……你是怎么知道那些追踪法阵的?”
苏念真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从无尽的深渊中拽了出来。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焦距,茫然地看向李惊玄。
她似乎没想到,他会是第一个开口的人,更没想到,他会向自己道谢。她愣了许久,脸上的血色褪得更加干净,黯然道:“这些……本就是我天道阁的法阵。”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她似乎在极力组织着破碎的思绪,将那些她本不该再关心的讯息重新拼凑起来。
“我虽已离开,但宗门的紧急传讯灵符,我依然能截获……斗兽场一役,正道损失惨重。我师尊……天道阁主,与青阳宗主赵玄一联手,暗中召集了九域之内所有亲近天道的宗门,包括‘太一圣地’、‘紫霄神宫’、‘万剑山庄’……他们布下了一张覆盖整个三域的‘诛妖天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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