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毕业礼 第304章 镜中之我

题记： “他人即地狱。” —— 萨特《禁闭》

依靠着内省与对信标的专注，李婉晴在混乱的记忆回廊中艰难跋涉。她不再试图规避所有记忆碎片，而是像穿越雷区一样，谨慎地感知、辨别，选择相对稳定的路径向信标指引的方向移动。精神力如沙漏中的细沙，持续消耗，【意识稳定器】的嗡鸣已成为她意识背景音的一部分。

就在她穿过一片由无数童年欢笑与泪水交织形成的、色彩斑斓的记忆雾霭时，周围的景象骤然凝固。流动的书架停止了移动，嘈杂的低语悉数消失，连光线都变得稳定而冷清。她仿佛置身于一个突然被隔离出来的圆形大厅，大厅的中央，静静地立着一面等人高的、边框雕刻着繁复扭曲花纹的银镜。

镜中映出的，是她自己。

一样的疲惫面容，一样的警惕眼神，甚至连【意识稳定器】在腰间散发的微光都分毫不差。

但李婉晴的心脏（意识核心）却猛地一缩。不对。镜中人的眼神深处，缺少了她竭力维持的那份坚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讽，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与痛苦。

“还在挣扎吗？”镜中的李婉晴开口了，声音与她本人一模一样，却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黏腻感，仿佛每个字都浸透了负面的情绪。“靠着那个背叛者用命换来的信标？真是可悲的依赖。”

李婉晴沉默，全身戒备。她知道这是什么——梦境深层常见的防御机制，或者说，是她自身潜意识阴影的具象化。但如此清晰、如此具有攻击性的“镜像”，远超她在训练中接触过的任何资料。

“依赖？”李婉晴试图保持冷静，声音却因精神透支而有些沙哑，“我依靠的是他争取的机会，和我自己的判断。”

“判断？”镜像嗤笑一声，向前迈出一步，动作与她同步，分毫不差，仿佛在炫耀这种同步性。“你的判断就是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看看你，李婉晴，精神力濒临枯竭，信任的人背叛并‘牺牲’，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片垃圾场里乱撞，寻找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真相’。”

镜像的话语如同毒针，精准地刺向她最敏感的神经。它抬起手，指向周围。瞬间，圆形大厅的墙壁变得透明，映出外界流动的记忆碎片。一些碎片被放大，清晰地呈现出来——

是林洛书。他躺在医疗舱里，脸色苍白，生命体征微弱，眼神中带着对她最后离去时的不解与……一丝怨怼？

“为了你那可笑的‘追寻’，你牺牲了他。”镜像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性的哀伤，“你本可以留下，或许能找到救他的方法。但你选择了离开，选择了学园的任务。看，这就是你‘执着真相’的代价。你的愧疚，是真的，但它也是你的弱点，是你永远无法真正坚定的根源。”

李婉晴呼吸一窒，那段被她刻意压抑的记忆与情感汹涌而来，几乎冲垮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内省防御。对林洛书的愧疚，是她内心最深的一道伤疤。

“不……”她艰难地反驳，声音微弱，“情况复杂……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镜像逼近一步，镜面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那冰冷的嘲讽气息仿佛能穿透空间的阻隔。“就像沈啸天也别无选择地‘牺牲’了你？不，他选择了更重要的东西，也许是力量，也许是别的，总之不是你。而你，同样被放弃了。你总是被放弃，不是吗？因为你不够强，不够狠，还天真地抱有幻想。”

它的话语开始夹杂着沈啸天最后时刻的画面碎片，但角度却无比刁钻，着重渲染他眼神中那难以言喻的复杂，暗示着更深层的算计。

“信任？同盟？不过是利益交换和互相利用的遮羞布。你内心其实早已怀疑，只是不敢承认。你的‘意志锚点’建立在流沙之上，李婉晴。你对真相的执着，源于恐惧，恐惧被蒙蔽，恐惧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脆弱！”

镜像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不仅模仿她的行为，更精准地利用她的记忆和情感弱点，试图从内部瓦解她的意志锚点。它的话语半真半假，将她的痛苦、怀疑、恐惧无限放大，扭曲成否定她一切努力与坚持的证据。

一场内心的激烈辩论在李婉晴脑海中展开。

一方是镜像代表的绝望、怀疑与自我否定：“放弃吧，真相只会带来痛苦。你谁也救不了，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另一方是她残存的理性与不屈：“不能放弃！沈啸天的牺牲不能白费！林洛书的遭遇需要答案！学园的黑暗必须被揭露！”

她的意识在两种声音的撕扯中剧烈震荡，刚刚提升的精神力开始不稳，甚至出现溃散的迹象。她捂住头，痛苦地弯下腰。

【李婉晴：精神-1（被镜像精准攻击情感弱点，内心冲突加剧，意志锚点动摇）】

【校长评语：镜像的拷问，直指本心。它将李婉晴潜意识中的自我怀疑、愧疚与恐惧放大到极致，进行了一场残酷的内心审判。这是比任何外部敌人都要危险的挑战。她的动摇是必然的，关键在于，她能否在自我否定的深渊中，找到重新站起来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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