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毕业礼 第294章 和解的幻象

题记： “梦是愿望的达成。” —— 弗洛伊德《梦的解析》

废弃码头死一般的寂静被骤然打破。不是来自洞口外徘徊的守卫，而是源于梦境底层传来的一阵剧烈震颤。李婉晴背靠石墙，敏锐地感觉到脚下潮湿的土地在轻微晃动，河面泛起不自然的涟漪，远处西贡市区的天际线出现了短暂的扭曲和重影——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是沈啸天在第二层架构遇到了麻烦？还是“猎犬”在更深层面发动了攻击？

无论原因为何，这对李婉晴而言，是危机，也是苦等已久的契机！梦境的不稳定，意味着黎文雄的潜意识防御壁垒也正在相应波动，其核心创伤更容易被触及。

她立刻集中全部精神，将【意识稳定器】的功率推向自己能承受的极限，冰冷的刺痛感贯穿颅脑，却也换来了片刻的绝对专注。【因果透镜】视野中，代表黎文雄意识主体的那条粗壮因果线，正因梦境震颤而剧烈摇曳，其上缠绕的、代表“雨中码头”创伤的黑色结痂，也在此刻显露出异样的光芒。

就是现在！

李婉晴没有试图强行离开藏身的石洞，她的“战场”不在这里。她闭上双眼，将自身意识如同最纤细的探针，沿着那根震颤的因果线，小心翼翼地向其源头——黎文雄此刻所在的意识焦点——延伸、连接。

官邸书房内，黎文雄刚刚结束一场不甚愉快的秘密通话。对方的咄咄逼人让他心烦意乱，窗外隐约传来的震动（梦境不稳定的映射）更添烦躁。他踱步到窗边，下意识地想望向码头方向，那是他潜意识里寻求慰藉或自我惩罚的习惯。就在他目光投向外界昏暗河岸的瞬间，一股莫名强烈的情绪攫住了他——不是由外而内，而是从他心底最深处翻涌而上。

愧疚、悔恨、无力感……如同沉船时翻腾的淤泥，瞬间淹没了他。

他眼前一阵模糊，书房的景象如水墨般晕开、消散。

李婉晴的意识成功“搭接”上了这波强烈的情绪浪潮。她感觉自己被卷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周围是破碎的光影和尖锐的情感碎片。她牢牢锚定自己的意志，引导着这股能量，不是创造全新的场景，而是……“修补”与“引导”。

她引导黎文雄的意识，在他自身记忆回响最为强烈的“码头”基底上，进行了一次细微却至关重要的“修正”。

雨，开始落下。

不是倾盆暴雨，而是带着凉意的、绵密的细雨，如同无数根银针，刺破了废弃码头原本的死寂。李婉晴依然藏在石洞之后，但她此刻的“视角”已与黎文雄的潜意识焦点部分重叠。

她看到，在码头上，黎文雄的身影出现了。他年轻了许多，脸上带着未经历太多风霜的焦虑与急切，衣着也与宴会时不同，是更朴素的本地样式。他正紧张地望向河面，一艘小型驳船在雨幕中缓缓靠岸。

一切都与真实的创伤记忆如此相似，足以触发黎文雄最深处的情绪反应。

关键的差异，在于细节。

李婉晴调动全部的精神力量，结合之前观察到的“红色发绳”细节，以及她对一个战乱中渴望安全离开的少女形象的合理推演，在黎文雄的潜意识中，小心翼翼地“投射”出一个清晰的少女影像——不再是模糊的影子。

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面容与黎文雄有几分相似，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衫，但眼神清澈，带着对未知的恐惧，更多的却是对兄长的信任。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小包行李，而她那乌黑的辫子上，系着一根崭新的、鲜艳的红色头绳——那是黎文雄省吃俭用买给她的送别礼物，一个在灰暗记忆中格外刺目的希望符号。

“哥哥，”少女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有些颤抖，却带着力量，“我会好好的。你也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有绝望的挽留。在李婉晴引导的这场“幻象”中，少女登上了驳船。她站在船尾，在船只缓缓离岸时，用力地朝着黎文雄挥动手臂，脸上甚至努力挤出了一个带着泪花的、鼓励的微笑。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但那根红头绳，却像黑暗中唯一的火苗，顽强地亮着。

没有枪声，没有突如其来的灾难。驳船平稳地驶入雨幕深处，消失在茫茫河面上。留下码头上年轻的黎文雄，呆呆地站着，雨水混合着泪水从他脸上滑落。但这一次，他眼中除了悲伤，更多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复杂情绪——妹妹安全离开了，她带着他的祝福和期望，去往了可能拥有新生活的地方。

李婉晴没有植入“原谅”的概念，她只是呈现了“安全离开”的可能性，引导黎文雄的潜意识自行推导出了“被原谅”与“自我解脱”的结论。

“放下过去……才能看清未来……”

这缕意念，如同种子，随着这场精心编织的“和解幻象”，悄无声息地沉入了黎文雄意识的最深处。它不是强行楔入的木桩，而是落在肥沃心田的种籽，等待着自行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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