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毕业礼 第279章 名单之上

题记：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曹雪芹《葬花吟》

学园中心广场的巨型全息公告板，从未如此刻这般，凝聚了如此多复杂而沉重的目光。

清晨，当模拟阳光刚刚驱散夜色的寒意，冰冷的系统通知便抵达了每一位学员的终端，并同步投射在这块象征着学园权威与秩序的巨幕之上——大二学年毕业（淘汰）名单，正式公示。

李婉晴站在人群外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拼命向前拥挤。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仰头看着那密密麻麻、不断滚动的名字列表。阳光映在她平静无波的瞳孔里，却仿佛照不进深处。

“毕业”二字，在学园的语境中，从来都裹挟着一层暧昧不明的血色。它可能是真正的解脱，也可能是永恒的沉寂，更多时候，是介于两者之间、无人敢于深究的“回归”。

名单很长。

比李婉晴预想的还要长。她看到了几个曾经在公共课程上表现活跃、甚至在某些低难度副本中有过短暂合作的名字。他们的ID后面，跟着简洁却足以定论的理由：

“任务失败，意识回归。”

“主动申请降级重置。”

“适应性评估未达标，予以清退。”

字字句句，轻描淡写，却仿佛能嗅到其背后弥漫开的、数据被擦除时的虚无与冰冷。

【李婉晴：精神承受力经受初步考验。面对大规模“淘汰”信息，情绪稳定性保持良好。】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行行掠过。她在寻找一个特定的名字——林洛书。结果并未出乎她的预料，那个名字依旧顽固地停留在“失踪/状态待核查”的栏目下，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又像一个悬而未决的谜题。

这本身，就是一种信息。

李婉晴微微蹙眉，不是出于悲伤，而是源于一种分析师的专注。她悄然启动了个人终端，将公告板上滚动的数据流实时捕捉下来。表面上，她与其他沉默或低泣的学员并无二致，沉浸在名单带来的冲击中。但她的指尖，已在终端屏幕不可见的底层界面飞快操作。

【数据敏感】状态无声发动。

她调出之前从【信息核心·轮回之秘（伪）】中解析出的异常数据模式样本，以及【张起灵的笔记】中关于信息结构的部分推测，开始与这份官方公布的名单数据进行交叉比对。

名单的格式是标准的，加密方式也是学园常用的几种之一。但在数据字段的排列、ID编码的校验位规则、甚至时间戳的细微精度上，她捕捉到了一些极其隐晦的、非标准的“噪音”。这些噪音如同完美画作上不经意沾染的、不属于原色的尘埃，寻常人绝难察觉，但在李婉晴此刻的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眼。

她构建了一个简单的过滤算法，将这些“噪音”剥离、放大、重组。同时，她调取了学园内部可查询的、过去半年内数个已知高死亡率或高精神污染风险的副本记录，重点关注其任务结算时间与人员“损耗”峰值。

复杂的代码在她眼眸深处倒映、流转。周围学员的低语、压抑的抽泣、或是麻木的沉默，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世界，暂时缩小到了眼前奔流的数据之河。

【李婉晴：计算 1，分析 1。成功运用“信息视角”进行深度数据挖掘。】

初步结果让她指尖微凉。

一部分被标记为“任务失败，意识回归”的学员ID，其编码中的特定序列，与几个高风险副本的“异常数据溢出”记录存在高度关联性。并非所有进入该副本的学员都会“毕业”，但这些“毕业”者的ID，似乎被打上了一种无形的、需要特定“密钥”才能识别的标记。

这绝非巧合。

这更像是一种……“清理”记录。将那些可能在副本中接触到不该接触的信息、或者意识结构因冲击而产生“不稳定因素”的个体，以一种合乎“规则”的方式，从学园的活跃名单中抹去。“意识回归”或许不假，但回归的，究竟是原本的意识，还是被“格式化”后等待重新“写入”的空壳？抑或，连回归本身，都是一种虚假的安抚？

“花落人亡两不知……”李婉晴在心中默念着题记的诗句。在这里，花落并非自然的凋零，而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摘取。人亡，也并非生命的终结，而是作为“独立存在”的信息被清除或覆盖。

“婉儿姐……”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同年级的一个女生，脸色苍白，眼圈泛红，“王磊……他名字在上面……上个副本我们还一起组队来着……怎么会……”

李婉晴从数据流中收回心神，看向对方。她认得这个女生，性格有些软弱，但不算讨厌。她沉默了一下，没有说出任何安慰的空话，只是淡淡道：“学园的规则如此。活下去，才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她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却奇异地让那个女生止住了即将掉落的眼泪，转而变成了一种带着恐惧的坚毅，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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