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觉到河边,东岸仍然是堆积如山的毛皮。
西边大火烘烘而来,把整个河谷照的透亮。
各山寨的火已经熄灭了,这就是隔离带。
幸存的山民躲在山坳中,看向明军都是恐惧。
卫时觉扭头看一眼近在咫尺的纥升骨城,没有驱马过河,掉头上山。
部曲没拦住,连忙去前面搜索保证安全。
纥升骨城在山顶,高句丽立国之初,只有四十年的都城史。
山顶更加明亮,西边山火靠近,北面山火还远,曲折的佟佳江如熔岩奔腾。
长方形石头城,依山势起伏,南面临崖,长约两里。
城内有山民顺着石头城墙搭建的木屋,中间有一泓泉水,俗称小天池,还有点将台、王城大殿等地基。
卫时觉下马摸摸石头,砌筑的时候严密啮合,比女真的石头墙稳固多了,哪怕风化近两千年,也丝毫不用担心倒塌,好似与山体相融。
从这里向东,离开辽东境内最后一处,依旧有山民寨子,叫丸都山城(现集安市)。
那是高句丽中期都城,然后去平壤,是高句丽后期都城。
自己这一路向东,正好是高句丽早、中、晚三个时期,平壤恰恰也是计划中的大本营。
刚才与韩石看似扯淡,也不是扯淡。
有些事,只有自己能感觉到。
以前说奴酋残暴、弑杀、自负、强盗心性,都没有问题。
站在大山里才明白,只有这种人能在这块地成事。
辽东处于中原王朝边缘,地理复杂多样,有草原、有大山、有大江、有沼泽。
半年散装,半年一体。
太特殊了。
天性滋生土匪,诞生匪性。
大山各部,就是土匪。
随便一个团伙,就能划地盘割据,剿匪在经济上很不划算。
且这里的物产丰富,更有价值,让土匪更易生存。
往后三百年都如此。
怎么统治?
玩仁道?
别搞笑了,就像自己前年在辽西打听民心,很幼稚。
杀了山民,彼此都认为正常。
养活山民,反而与你离心。
詹泰都失败了,不需要重复。
令人气短。
对付万千土匪,只有更加土匪。
奴酋起事不是十三人,而是三十人。
二百、六百、八百、一千、两千、三千。
一步一步。
用三千人战胜一万两千人,定鼎了建州基业。
不能说奴酋勇猛,因为他每次都是以寡击众,每次都能成功,失败一次就万劫不复。
战斗过程可以笑他卑鄙,可以笑他无耻。
不能否认他所作所为很高效。
奴酋一生受伤无数,濒死近十次。
换个人来,绝对没这家伙的凶悍残忍。
熊廷弼说的对:奴酋诡谲而难驭。
他的性格变化很快,接受能力强大,忍耐功夫独一无二。
必须承认,他是个军事天才。
军法治家,军法治族,军法治国…
确实倒退。
卫时觉发愁的是:他与历史中英雄枭雄在人性上趋同。
做大事,免不了选择。
总结一遍历史规律,提前选择是枭雄,‘不得不’选择是英雄。
太他妈双标了。
人…做什么事,到最后都是给别人提供一个谈资。
“将军!”“叔父!”“一辞!”
卫时觉在山墙上坐着扭头,海兰珠、王覃、袁可立也来了。
王覃兴奋拱手,“叔父威武,我们早上就看到大量尸体,东边的兽群都过江了,留下的都是小动物。”
袁可立笑着拍拍胳膊,“好,做的好。”
卫时觉哑然,“袁师傅真潇洒。”
袁可立哈哈一笑,“心头大患去一半,辽东至少平静十年。”
“嗯?能平静三年不错了。”
“一辞多虑了,奴酋不得不去劫掠草原,鞑靼才是大患,他们暂时决不出高低。”
卫时觉闭嘴了,您这是还在坑里,没法解释。
向王覃招招手,“来了多少人马?”
“回叔父,两千人,三千马,一部分是朝鲜人。”
“全部捆绑物资,能带走的全带走!”说完又对韩石和砝壳道,“把东边那些木栅栏捆起来,带不走的羊皮等普通物资捆上面,推河里让它自己漂,鸭绿江的兄弟能接应到。”
王覃连连点头,“对对对,马匹带不了多少,毛将军在江边打猎呢,兄弟们逮住成千上万的猎物,百姓都在帮忙剥皮制作肉干,一个月后,大家都能恢复体力。”
“好,你去安排吧,我与袁师傅说几句话,天亮再出发,脚下就是佟佳江,暂时安全。”
众人来了又去,卫时觉从海兰珠手里接过酒囊,递给袁可立。
“袁师傅跟着瞎跑,您是文臣,不宜掺和这些暴虐之事。”
袁可立喝一口,“别跟老夫酸溜溜说话。”
“呃~您难道看不出来,晚辈到朝鲜,是不想回朝吗?”
“看出来了,那又怎样?让别人说两句又掉不了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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