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清晨,阳光尚未完全驱散薄雾,带着一丝初秋特有的清爽,懒洋洋地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洒在摆满了崭新课本的课桌上。早自习的铃声响过不久,教室里便弥漫起一片低低的、刻意压抑着的嗡嗡声——那是学生们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刻意放轻的讨论声,以及间或夹杂着的几声因困倦而努力克制的哈欠声。新学期伊始的躁动与对未来的些许迷茫,如同空气中飘浮的尘埃,在每个年轻的胸腔里微微起伏。
彦宸却显然无法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那些令人头昏脑胀的函数图像上。他偷偷摸摸地用笔杆戳了戳身旁正襟危坐、专心致志地对照着笔记预习物理的张甯。
“哎,宁哥,”他压低了声音,像只图谋不轨的土拨鼠,“我跟你说个事儿。上周六开学典礼之后,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咱们班主任怎么就没给我们全班调座位呢?”
张甯的视线没有离开书本,只是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彦宸继续嘀咕:“其他班我可都打听过了,好几个班都座位重排了呢,说是新学期新气象,促进同学间交流,防止小团体什么的……就咱们班,除了几个自己申请换的,基本纹丝不动。”
张甯终于抬起眼,清冷的目光淡淡地斜睨了他一下,语气平稳无波:“你想啊?”
“不想!当然不想!”彦宸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急忙表忠心,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现在这个紧邻“学神兼师父”的黄金宝座,可是他暑假里死皮赖赖、软磨硬泡,外加痛下决心努力学习才换来的“战略要地”,怎么可能轻易想挪窝。他顿了顿,又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继续嘀咕道:“我这不是……纳闷嘛!太不符合咱老师那一贯雷厉风行、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我可不想旁边换个一天到晚问我‘这题怎么做’、‘那题老师讲了没’的书呆子,或者一个比我还闹腾的话匣子。还是宁哥你……嗯,安静,养眼,关键时刻还能充当临时智囊,多好。”
张甯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合上手中的物理笔记,莹白的手指在略有些粗糙的封面上轻轻点了点。她偏过头,看向窗外那几株被秋风梳理得日益疏朗的梧桐树,略微沉吟了片刻。其实,她也曾闪过一丝同样的疑惑,班主任向来是个雷厉风行、讲求效率的人,新学期伊始,按照惯例,为了优化学习氛围,或者照顾到某些同学的特殊情况,进行一次全班范围内的座位调整,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嗯……”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彦宸,语气依旧平稳,“我也猜不透。不过,你往深一层想,或许……是因为很快就要进行文理分科的预调研了吧?学校估计很快就会下发意向表,到时候班级人员构成可能还会有不小的变动。如果现在大动干戈地调一次,等分科意向一出来,说不定又要重新折腾,确实有些多此一举。”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自我安慰,也像是在为班主任的行为寻找合理的解释,“而且,我听说,其他班级也不是都统一调整了座位,也有一些班主任的做法和咱们这边差不多……”
“懒鬼?!”彦宸福至心灵,脱口而出这两个字,随即又觉得不妥,赶紧用手捂住了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观察着张甯的反应,以及周围有没有同学被他的“大逆不道”之言惊动。
幸好,早自习的同学们大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注意到这边的窃窃私语。
张甯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精准“补充”给逗乐了,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她转过身,重新拿起那本笔记,却并没有立刻翻开,而是好整以暇地盯着彦宸,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这话我可没说。彦宸同学,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小心……我去班主任那里‘如实汇报’你对他的‘高度评价’。”
彦宸一听,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嘿嘿一笑,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认识的那个宁哥,侠肝义胆,义薄云天,温柔善良,贤妻良母…是绝对不会去做那种偷偷摸摸打小报告的事情的。她身上,就没长那种特质的细胞!”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充满了对自己“眼光”的绝对自信,仿佛张甯在他心中早已是某种光明磊落的化身。
“哦?”张甯挑了挑眉,语气依旧淡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看来,你对那你认识的的那个‘宁哥’形象,评价还挺高的嘛。只可惜啊,彦宸同学,你不认识的那个‘宁哥’,偏偏就对看自家傻瓜徒弟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喝茶’、回来时垂头丧气的样子,抱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恶趣味的期待呢!”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彦宸的心尖。
彦宸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了,他张了张嘴,像是想反驳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无法完全排除张甯口中那种“可能性”。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被班主任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注视着,然后灰溜溜地回到座位,再对上张甯那双带着“果然如此”笑意的清亮眼眸……那个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他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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