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裹挟着无数期待与压力的期末考试周,如同早已设定好的剧本,如约而至。天空不作美,一连几天都是连绵的细雨,淅淅沥沥,带着夏日少有的阴冷,不知疲倦地敲打着学校操场边那些梧桐树宽大的叶片,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雨丝如同最纤细的银线,在蒙着一层水汽的教室玻璃窗上蜿蜒滑落,勾勒出一道道模糊不清的纹路,将窗外的世界扭曲成一片朦胧的绿意。
张甯坐在她惯常的靠窗位置,只是为了考试,原本上课时紧密挨着的课桌,都被刻意拉开了距离,形成一排排如同漂浮在安静海洋里的、相互隔离的孤舟。偌大的教室里,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唯一清晰可闻的,是数十支笔尖在粗糙的试卷上快速划过时发出的“沙沙”声,那声音细密而持续,如同无数春蚕在寂静的夜里,专注地咀嚼着新鲜的桑叶。然而,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地知道,期末这场无声的战役,其最激烈的战鼓已然在内心深处擂响。
在一场考试埋头写题的间隙,张甯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目光无意识地飘向窗外那灰蒙蒙的雨幕,脑海中却忽然回想起了前一天,那个同样阴雨的周日补课时的情景,一抹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悄然浮现在她的嘴角。
那天下午,在空旷的自习室角落,她几乎是“押”着彦宸,将所有主科的核心知识点又逐一“过堂”考核了一遍,那过程,对她而言像是在拆解一道极其复杂的联立方程,每一个步骤都不容有失。她坐得笔直,就在他身旁,语气是她刻意模仿的那种老教师般的严肃,白皙的手指点着摊开的课本或笔记,细心地、甚至是有些啰嗦地嘱咐:“看先看清题目,完全理解再动笔!做完后,把卷子翻两遍,别漏题!”
彦宸当时却是歪着脑袋,脸上挂着那种惯有的、略带傻气的笑容,眼神在阴天的光线下依旧亮得如同清晨草叶上的露珠:“宁哥,你这口气像我娘!”
张甯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瞬间变得如同深秋扫过落叶的寒风:“闭嘴!如果我生出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估计一生下来就该直接扔进马桶冲走!”
彦宸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了,身体都在抖动,脸上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样子,甚至还毫不示弱地回敬道:“这话更像我娘了!”
张甯翻了个白眼,心底暗骂这皮猴子没救了,同时也决定不再继续奉陪他这幼稚可笑的“认娘”把戏。她的叮嘱,字字句句都带着她自己也未必察觉的紧张与期盼,如同最细的针尖,试图刺入他那看似漫不经心的神经。然而,彦宸却依旧笑得没心没肺,仿佛将她所有的焦虑与郑重,都当成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夏日玩笑。
考试从周一持续到周三,音乐、体育、计算机这些所谓的“副科”早已在更早的时候提前考完,接下来的三天,主科的试卷如同一座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考生的心头。
张甯的笔尖在试卷上几乎是飞舞着,对她而言,答题的过程如同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早已烂熟于心的英语单词、推导过无数遍的物理公式、配平过无数次的化学方程式,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得如同刀刻斧凿一般。
然而,她自己的考试状态似乎并不能缓解她对彦宸的担忧。几乎是每考完一科,交卷铃声一响,她便会立刻起身,目标明确地拉着还有些懵懂的彦宸,快步走到相对僻静的走廊角落,进行细致无比的“考后复盘”。
数学考完,面对那几道她认为有难度的三角函数或解析几何题,她会追问他具体的解题步骤,直到确认他的思路与自己一致且没有明显漏洞,才会轻轻吁一口气;物理考完,她会紧锁眉头,听他磕磕绊绊地复述某道力学综合题的分析过程,直到她缓缓点头,眼神才稍稍缓和几分;而当英语考完,她发现他对某篇阅读理解的细节题答得含糊其辞、模棱两可时,她的语气便会立刻冷了下来:“背的单词呢?丢操场了?”
彦宸总是习惯性地挠着后脑勺,脸上带着讨好的嘿笑:“哎呀,宁哥,放心,文科我靠背,理科我靠蒙,语文靠才华!”
好在,彦宸的理科基础还算扎实,答题情况总算比较稳定。而英语和其他文科科目,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于她考前精准的“押题”和填鸭式的强迫记忆。唯一让张甯稍感放心的是语文——这确实是彦宸的传统强项,他的作文文笔流畅,时常能得到语文老师的公开青睐,如果发挥正常,或许真能有效拉高六门课的平均分。
张甯在心底默默盘算着:按照前几门的发挥来看,只要彦宸后续的科目不出大的纰漏,平均分达到90分的目标,似乎并非遥不可及。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那笑意如同春天里悄然破土的嫩芽,转瞬却被雨声掩去。
彦宸恰好捕捉到了她这转瞬即逝的笑容,立刻嘿嘿调侃道:“宁哥,你盯着我干嘛?怕我考砸了给你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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